滿園春色,無憂無慮,在卓城别處的确找不到這樣一個自由自在的院落了。
少女玩耍,美人笑談,這一切又能在李落肩頭擔當多久,李落不敢想,夜深人靜之時或許也曾想過就這樣一走了之。
書房中,李落閉目沉思,巡檢司因爲楊萬裏問罪一事幾乎處于停滞,不過還有章榮政操持,還不至于亂了陣腳。
樞密院已是群龍無首,亂成一團,好在萬隆帝暫且還沒有任命新的樞密院參知,隻讓紀王和英王兩人安撫樞密院衙門,倒還有幾分周旋的餘地。
房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李落回過神來,和聲說道:“進來。”
來人輕輕推開房門,是谷梁淚,端着一碗清粥,進屋之後看着李落,溫聲說道:“晚間你也沒有吃東西,喝碗粥吧。”
李落展顔笑道:“有勞谷梁姑娘了,多謝。”
谷梁淚放下粥碗,輕聲說道:“還在想外面的事?”
“嗯。”
“盡心就好了,結果如何自有天定。”谷梁淚輕輕拉過一把椅子在李落身邊坐了下來,看樣子是要盯着李落喝完這碗粥才肯罷休。
李落心中一暖,舉起碗幾口就吃了個幹淨。
谷梁淚笑道:“慢點吃,小心燙着。”
李落看着溫婉恬靜的谷梁淚,心中卻有一股深深的内疚。
曾幾何時,這個女子隻是自己道義相救,實無男女之情,就算到了此時此刻,心裏想的多的還是那株海棠下的身影。
而如今麗人已爲人婦,眼前這個李落甘願領受朝堂上下恥笑責罵的女子卻成了自己的妻子。
但李落何嘗又盡過半點丈夫的責任,隻是自欺欺人的在找一些借口,用所承擔的罵名重負來推脫掩飾,實際上這個孤獨的女子承受的非議恐怕比起自己還要多些。
李落怔怔的看着谷梁淚,谷梁淚依舊帶着面紗,似乎那絕世容顔隻許讓李落一人看過。
李落伸手想揭開谷梁淚的面紗,伸到半空突然停住了,臉色一紅,連忙輕咳一聲,将手縮了回去。
谷梁淚輕輕一笑,和李落成婚這麽久了,兩個人倒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谷梁淚輕柔拂開面紗,嫣然一笑。
這一刻宛若夢中,李落神情一陣恍惚,猛然撲向谷梁淚懷中。
谷梁淚微顯愕然,身子微微一動想要躲開,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躲,任憑李落抱住自己。
谷梁淚臉色羞紅一片,心亂如麻,隻當李落要做什麽。豈料李落隻是緊緊的抱着谷梁淚,将頭埋在谷梁淚懷中,呢喃低語道:“我好累。”
谷梁淚一驚,捧着李落臉頰的手突然覺察到一絲溫熱,這個顯赫的定天王竟然在自己懷中哭了,像個孩子一樣無助迷茫。
谷梁淚呆呆愣神,或許見慣了李落風輕雲淡,成竹在胸的模樣,原來在他背後也有這樣軟弱的時候。谷梁淚輕輕攬住李落,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李落肩頭。
一路奔波勞累,入城之後也沒有休息,李落就這樣在谷梁淚懷中沉沉睡去了,呼察冬蟬破門而入的時候也沒有醒過來。
呼察冬蟬入屋一看,見谷梁淚在書房裏,驚呼一聲:“王妃。”
谷梁淚連忙噓了一聲,柔聲說道:“他睡着了。”
呼察冬蟬嘿嘿一樂,還說早前看着李落和谷梁淚兩個人這麽别扭呢,原來背過人偷偷親熱。
呼察冬蟬忙不倏捂上嘴,壓低聲音說:“嘿嘿,你們先聊,我晚點再來找他,嘻嘻。”說完輕手輕腳的拉上房門,院中還傳來呼察冬蟬隐隐傳令聲,讓錢義朱智守好書房,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谷梁淚哭笑不得,不過心裏亦是感慨,或許就是這些袍澤手足才讓李落這麽舍不得放不下。
三更時分,棄名樓臨院密室。
李落,殷莫淮,冷冰,李緣夕,翟廖語,楚影兒齊聚一處,商議如何解決眼前的死局。
殷莫淮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說道:“七天的時間找出線索肯定來不及,爲今之計隻有做出點線索,真真假假,才有可能瞞天過海。”
“怎麽做?”
“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要解局,這個局就要做的越大越好,蓋過楊大人的死局,讓朝廷沒有話說。”
“這隻怕不容易吧。”楚影兒冷聲說道。
“當然不容易,他們設下這麽大的一個死局,逼死一個王爺,還能有什麽事會比小福王身死更讓朝廷震怒的?”翟廖語沉吟道。
殷莫淮看了李落一眼,淡淡說道:“那就再死一個王爺,一個不夠,就再多一個。”
翟廖語倒吸了一口寒氣,這個羸弱男子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一語可定朝中王爺生死,倘若不是有先天隐疾,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
“從哪裏入手?”李落神情不變,平聲問道。
“一是皇權,二是國基。皇權暫且不用考慮了,就算我說出來王爺也不會采納,那麽就隻剩下動搖國之基石一個辦法了。”
“殷兄的意思是通敵叛國?”
“哈哈,看來你我想到一起了。小福王一案朝中上下盯着的人太多了,想做手腳難于登天,與其事倍功半,還不如另外找出些事來。”
“南王宋家?”翟廖語凝聲問道。
“宋崖餘要是這麽好對付,就不會和大甘朝廷僵持這些年了。”
“子虛烏有的事絕難将南王拉下水,此番要以假亂真,須得半真半假,如此一來,隻有一個人。”李落神色冷幽,沉聲說道。
“西戎,羯城。”冷冰寒聲說道。
殷莫淮眼中閃過一絲訝色,贊道:“冷少俠猜到了,不錯,唯有羯城和西戎才能吸引朝廷的目光。
西戎雖然國弱力微,但他畢竟是大甘的世仇,朝廷不會置之不理,而且七天的時間,就算我們做出什麽可以亂真的假象,朝中這些人也不蠢,當然會猜測是牧天狼做的手腳,一個不好,反而會連累王爺和牧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