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樞密院于宗伯而言隻是權宜之計,宗伯固然能成些事,但他太過正直,傷人傷己。
權術一途,定生死也分勝負,都是權利爲先,這些王爺比我還要清楚。過剛則不及,宗伯出事亂的是巡檢司的基業。”
“殷兄的意思是要舍棄楊大人?現在這個時候恐怕有些晚了。”
“的确晚了,與其說他們是算計宗伯,還不如說窺視的是樞密院。
樞密院是國之利器,也是殺器,隻要掌控了樞密院,就掌握了大甘半數的耳目,這種權勢誰能不眼紅?也許比起牽制巡檢司還要迫切。”
“如果是殷兄,事到如今你會怎麽做?”
殷莫淮揉了揉肩膀,淡淡說道:“如果是我,我會靜觀其變,看看背後是誰在算計巡檢司和牧天狼,宗伯并未是樞密院參知的最佳人選。”
“殷兄所言确有道理,論樞密院,殷兄這樣的人執掌最爲合适。
不過就如殷兄說的,樞密院是國之利器,沒有資曆名望隻怕坐不穩這個位子。
這些年朝廷雖無明令,但曆朝曆代執掌樞密院的不是三公九卿之屬,也是皇親國戚,就算朝中重臣能當上樞密院參知的也不多。
當年我爲了平亂,不得已讓楊大人初掌樞密院,實無合适的人選,當年如此,如今也是如此,除非我敢再接下樞密院的差事,讓殷兄爲我暗中打點。”
“哈哈,王爺如今是衆矢之的,就算皇上有心,朝廷也不會答應。
巡檢司,牧天狼,再加上一個樞密院,那皇上還不如把大甘的天下也一并送給你了事。
所以說正因爲如此,王爺才一定要保下宗伯?”
“嗯。”李落沉聲應是,心裏卻悄悄藏起來楊柳煙的影子,沒有讓殷莫淮知道。
殷莫淮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才慢慢說道:“你的思慮雖然與我不同,但也無可厚非。
這次就算宗伯能夠僥幸脫罪,樞密院參知的位子也許同樣朝不保夕了,既然你還想救下這個無用之人,那就不妨試試劍走偏鋒吧。”
李落沒有動怒,輕聲說道:“我剛回來卓城,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如果想劍走偏鋒,就算能瞞過這些人,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夠。”
“哈哈,所以王爺要借我的手來劍走偏鋒麽?”
“我正有此意,不知道殷兄意下如何?”
殷莫淮睜開眼睛,悠然說道:“狄州丢了三座城池。”
“我聽說了,是被回蒙所占,臨夏城也在其中。”
“這三城本不該丢的,也不可能丢。”
李落神色一暗,狄州如今尚有二十餘萬牧天狼大軍,領軍的還是沈向東和雲無雁,牧天狼沒有踏馬回蒙,隻是不願在于蒙厥交惡之前自損實力而已,論戰,如今的牧天狼早已今非昔比,絕不會這麽容易就讓回蒙占去狄州三城。
“朝中有人上奏,言道西府狄州不必過多屯兵,奏請朝廷下旨削減牧天狼将士,要削減多少我并不知曉,不過據傳有近十萬之數。牧天狼的精銳削減十萬,一旦蒙厥興兵,大甘用什麽來抗衡?定北軍麽?”
李落沉默無語,朝堂上的事瞞不過李落耳目,削減牧天狼屯兵之數由來已久,數次都有朝中重臣提及,西府如今兵戈戰罷,沒有必要再留存數量如此龐大的軍隊。
當日李落率部與狄傑兵合一處,曾遣散老弱病殘十幾萬之衆,即便如此,朝中這些人仍然不知足,卻是在說牧天狼空耗國庫糧饷,如果不是西府戰火重燃,兼之牧天狼重振狄州農牧商旅,說不定真會被朝廷降旨。
“你執掌天下重權已久,可惜,殺的人太少了,黨同伐異雖爲天下人所恥,但權力之争,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我應該殺誰?”
“你真要我說?”
李落長歎一聲,平聲說道:“沒關系的,我也想聽聽殷兄的見解。”
“朝堂之上不外乎文武,文以太傅淩疏桐爲首,武以淳親王爲尊。
武暫且不說,你畢竟是淳親王的兒子,虎毒不食子,終有香火之情,但淩疏桐此人兩面三刀,朝堂之亂與他不無關系,這種人留下他隻是禍患,早一日除去,早一日安心。”
李落苦笑一聲道:“太傅位列三公,豈是想除就能除去的。”
“當年的太師一樣位列三公,權傾朝野,還不是被你一夜之間連根拔起。現在朝中這些人,怕你多過敬你,長此以往終會惹出亂子。
揚南論道我聽人說起過,王爺,你與我不同的是你隻會在事發之後動手,而我則更願意是事前出手。如果你能一直留在卓城,依你的才智想必不會出什麽大亂,但卓城可是你能留得下的麽。”
“虎無傷人意,人有殺虎心,先是太子,再是明武王,事到如今都算在我的頭上了,作繭自縛,委實可歎。”
“王爺明白就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奔波數載都不及枕邊一席話。”
“多謝殷兄指點,不過如今還要先解了楊大人倒懸之危。”
殷莫淮無所謂的說道:“好,既然王爺有此意,那我就拿起這把刀。”
“殷兄要怎麽做?”
“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方法,王爺想必也是這個意思。”
李落長身而起,微笑說道:“好,我先回府一趟,明日清晨之前,你我當要議定這非常方法。”
殷莫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李落走出數步,突然站定,問道:“殷兄既然不想幫楊大人,爲什麽要設計将小福王一案延後半月有餘?”
“我答應助你,何苦又讓你不痛快。半月之期,你如果能回來,也算是我給你的一個交代,如果回不來,正好遂了我的心意,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可惜。”
李落展顔一笑,抱拳一禮,悄然返回了棄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