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招,除卻方才驚鴻一瞥的陰陽刀決不曾顯出蹤影外,其餘大羅刀意悉數重現江湖,好一個驚世刀法。
宋無缺也沒有半點遜色,縱橫刀決呼嘯在這方天地之間,所有的刀意内勁,隻要能找到縱橫交彙的地方,都能被縱橫刀決破開,難以成勢。
縱橫刀法說起來簡單,隻論刀意,就隻有一縱一橫,但要練到宋無缺手中這般境地,已經不單是靠勤習就能習成,沒有悟性靈性,恐怕窮其一生也難及宋無缺十之一二。
想在殺機四伏的大羅刀中找到縱橫交彙之處,膽識、眼力、心境、内功缺一不可,當日揚南城中宋無心施展的縱橫刀決固然已經登堂入室,但比起宋無缺來卻還是差了許多,盛名之下無虛士,大甘年輕一代中能與宋無缺相提并論的果然很少。
場中兩人兔起鹘落,兇險萬分,李落刀刀不離宋無缺周身要害,似乎有意要分出生死。
宋無缺沉靜自若,交手至今還沒有失卻初時那份雍容大度之氣,比起李落散發出充斥在這片海域中的殺氣,看似還要勝出半分。
場中兩人争鬥未息,場外諸人心念急轉,各自在盤算計議。
木蕭下眼中有一絲驚喜,多的卻是難以言喻的沉思。
雍大先生也細細打量着李落和宋無缺,臉上依舊挂着溫和近人的笑意,目光充滿睿智,饒有興趣,卻還不曾失卻童真一般。
“老友,怎麽樣?”雍大先生耳旁傳來道家至聖高手逍遙子的傳音詢問。
“很不錯。”
“呵呵,參悟大羅刀陰陽一決,能以陰陽流轉的法門施展不同的刀法刀意,這個大甘皇子好高的悟性,可惜刀法中還有些雜念,不夠純。”
“這和他的出身來曆脫不了關系,已經刻在骨子裏了。
不過就是因爲這些雜才更難應付,端木沉舟手中的大羅刀固然了得,但終究有迹可循,而此子手中的大羅刀卻更難捉摸,枯寂嶺後繼有人了。”
雍大先生微微一頓,傳音道,“宋小侄的縱橫刀決也不差,能将至簡的一縱一橫修煉到這般田地,就算宋崖餘也沒有這個悟性。世道曆練不同,領悟也不同,大羅刀和縱橫刀決的确是南轅北轍。”
“大羅刀善攻,縱橫刀強于守,這兩個人一個錯生在大甘皇室,一個錯生在宋家,碰巧還同處一時,也不知道是天下之福還是天下之禍。”
“福禍之說也如同這陰陽流轉一般,今日之禍未必不是來日之福。”
“依你看,宋家後生的縱橫刀決能不能守得住大羅刀?”
“不好說。”
“你是說大羅刀的生死一決?”
“果然瞞不過你,大羅刀除了陰陽流轉之外,其餘諸般刀意都已施展出來,唯有生死一決徒有其形,未有其實,此子在等。”
“以兵法入道,這個李家的王爺有些門道。”
“逍遙兄,這時候可不能袖手旁觀,在大羅刀出手之前,你我一定要阻止兩敗俱傷的局面出現。”
“善哉,善哉,牛鼻子老眼昏花,倒覺得宋家小子的縱橫刀決要強上半分,大羅刀未必能破得了。”
“如果是比試武功,我也覺得縱橫刀決會勝上一籌,但如果要分生死,我卻不敢下此斷言,生死一決,此子之後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用到這等境界。”
“既然老友有這樣的想法,那老道就助你一臂之力,這兩個娃兒妖孽到如此地步,看來我們真的老了。”
“殺念一起,生死隻在轉眼之間,遲一步就來不及了。”
“早些分開,免得素道友的徒兒這麽擔憂。”
雍大先生微微一歎,就算言心再怎麽蕙質蘭心,終究還沒有勘破情關,随即溫聲說道:“這樣棋逢對手的較量難得一見,你們留心瞧瞧。”
言心輕輕一震,雍大先生既然還有心讓幾人留意李落和宋無缺的刀招絕藝,那便是說眼下還有把握解開這個局面,随即安定心神,輕輕吐了一口蘭氣,也不曾掩藏自己心中的擔憂記挂之情,俏然望着刀影中的兩人。
大羅刀繁複多變,險、惡、兇殺勁氣四散飛舞;縱橫刀決至簡至純,萬般刀法,入手之後隻是簡簡單單的縱橫之道,的确稱得上刀法之中罕有的絕學。
大羅刀陰陽一決驚鴻一瞥,再沒有重現其蹤,而生死刀決亦是蟄伏暗藏。
刀意相接,是試招同樣也是搏命,宋無缺凝神應對排山倒海之勢的大羅刀,刀招雖然兇險萬分,但總能化解的了。
不過數招之後,宋無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似乎李落在鳴鴻刀下藏着什麽,仿佛是一頭和李落體内一般無人的洪荒兇獸,冷冷的窺視着,舔舐着。
刀影轉動的很快,轉瞬間李落和宋無缺已交手十餘招,若說早前的過招是爲了試探,那這之後便是殺招了。
鳴鴻刀一引,李落怒嘯一聲,在完全不依常規的情形下後撤一步,刀意一洩,宋無缺的縱橫刀決鋒芒畢顯,收無可收,随着李落後退的身形狂湧而出。
雍大先生臉色微變,眼中精芒一閃,李落這一退,并不是擋不住縱橫刀法,而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刀便是生死勝負。
雍大先生的聲音傳入激戰的兩人耳中:“停手吧。”說罷兩道身影以常人難辨的速度落在兩人之間,一個人大袖一揚,将縱橫刀決引向一旁。
另一人雙手合十,綻出一朵佛前蓮花,迎向李落的鳴鴻刀。
李落面無表情,鳴鴻刀一頓,雍大先生預料的生死刀意并沒有出現,這一招竟然還是虛招。
鳴鴻刀繞了一個半圓,再看時刀身已經隐入當關中藏了起來。
李落負手而立,靜靜的望着船上諸人。雍大先生一愣,哈哈大笑道:“好一招以虛擊實,王爺終究還是沒有施出生死一決,好一個大羅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