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大振,再無停頓,極其小心的将黑斑下的字迹都顯露出來。
入目所見的字迹讓李落啞口無言,這裏的字與大甘一脈相承,但細微處略有差别,果然應了李落的猜想,寫下這些的字的人是前朝殘商時期的古人,而字中的含義讓李落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字刻在一塊尺許長的銅闆上,寫着:蠢材,破解不了本尊留下的奇變陣法,隻能用這種愚夫的法子找到這裏,後人之智,已經凋零到這般田地了麽。
李落苦笑一聲,卻沒有辦法辯解,如果真有比肩這位前輩智賢的手段,的确不用這樣費時費力。
李落恭敬一禮,不管這位顯然已經作古的前輩高人能否看到,但能布下這等奇變陣法,理該受得起李落這一拜。
取下銅闆,銅闆背後有一個精巧手環,過去許多年了,手環色澤明亮如初,冶煉的手段隻怕還要勝過大甘最高明的工匠。手環下也有字,這次沒有長篇大論,隻寫了一個拉字。
李落穩了穩心神,功聚左手,鳴鴻刀橫在胸前,運勁将手環拉了出來。
入手很輕,李落始料未及,似乎手環背後并沒有連着什麽重物。
銅環應手掉落,背後又露出一塊銅闆,上面依舊有字,寫着:讓你拉你就拉,當真愚不可及,要是本尊還活着,非給你一個大耳刮子。
李落瞠目結舌,沒想到縱橫天下這麽久,今日竟然被一個已死去多年的人連番嘲弄,偏生還有口難辯,心裏着實不是滋味。
李落取下銅闆,無言歎了口氣,兩塊銅闆大小如一,李落輕輕将兩塊銅闆放在一起。
銅闆剛剛放下,就聽見一聲脆響,李落一驚,轉頭望去,隻見兩塊銅闆竟然莫名其妙的吸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塊,如果不仔細看幾乎以爲是一塊完整的銅闆。
李落眼皮一跳,将兩塊銅闆拿到手中,原本光滑如鏡的背面入手竟有凹凸不平的感覺。李落連忙将銅闆翻了過來,定睛望去,銅闆背面并沒有顯露什麽字迹,但凹凸依舊。
李落輕輕用手撫摸過去,心中此刻隻剩下感慨,卻已沒有心思歎息了。
銅闆背後的凹凸不平竟能連接成字,寫到:看你還是個知道禮數後輩小子,沒有亂扔本尊筆墨,也算是有緣人,本尊就告訴你進入船艙的辦法,不過進到此間兇吉難料,後生小輩看你福緣了,本尊去也。
李落怔怔無語,這等機心看似細微,卻環環相扣,如果是常人看到鬼船之主留下來的譏諷言語,倘若心有憤慨,多半會将銅闆随手扔在一邊,如果是這樣,就真的是與鬼船隐秘失之交臂了。
銅闆上的字迹寫着進入鬼船船艙的機關,恍惚間李落有一瞬失神,這個不知身份來曆的前輩高人驚才絕豔不說,看似遊戲人間,但是這最後一句本尊去也,讀在李落心裏,不知道爲什麽卻有一股惆怅孤傲之意經久不散。
李落依照鬼船之主留下的指引,找到機關所在,在一側牆壁上有十九個小巧精緻的齒輪,破解的辦法在銅闆中也有提及,不過并沒有直言詳解,而隻是寫了破解的辦法,至于能否破解還要看後輩有緣人是否有這個才學。
李落不禁啞然失笑,這個前輩高人果然還是心高氣傲,就算留下另一道進入鬼船的門路,但也不願就這樣輕易讓人進入其中,未免有些小氣。
破解的辦法難不倒李落,可以說巧合的很,演算之法與李落當日破解道觀天書奧秘術出同源,雖然繁雜,但李落已經推演過一次,這次駕輕就熟,沒有費太多工夫就已解開機關。
李落壓下心頭疑慮,道觀天書,滄海鬼船,這其中莫非還有什麽不爲人知的聯系。
李落抛開心中雜念,留待日後細想,現今之時還是早些解開鬼船的秘密爲上。
李落依次按照詳解出的算術結果将十九個齒輪歸位,就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從船舵下傳了出來,一道小門吱咯的滑了開來。
門後漆黑一片,有台階,卻不知道通往哪裏。但鬼船就這麽大,就算這位鬼船之主真有通天徹地的絕學,也不至于會在船艙中藏下另一方乾坤來。
李落沒有貿然入内,而是在門口等了片刻。
從門後飄出的空氣有些潮濕黴氣,但沒有什麽異味,似乎還有通風的設計,這樣鬼斧神工的造詣李落不敢多想,這艘鬼船上任一處機關設計就足夠大甘工匠研習一生的。
亮起了火折子,李落緩緩鑽入船艙。
門不高,隻有四五尺上下,要弓着身子才能入内。李落小心翼翼的沿着台階走了下去,台階吱呀作響,聽在耳中格外清晰,似乎下一刻就會斷裂,但響是很響,卻沒有破裂的迹象,百年光陰,似乎唯獨遺忘了這船艙中的天地。
船艙中的空間不算很大,有一個長三丈,寬不足兩丈的隔間,靠近入口的地方借着亮光可以看清隔間兩側安置着兩排書架,上面放滿了竹簡玉帛,沒有其他俗物。
有些書架已經腐朽坍塌,将藏書撒落一地。隔間地下鋪着一張繡工精絕的地毯,上面已經積滿了厚厚一層浮灰,但是紋路依舊非常清晰,是一幅龍遊九天的圖案,栩栩如生。
李落收起鳴鴻刀走了進來,到了這裏,李落不虞鬼船之主再設下什麽機關埋伏,如果此人本意如此,有的是機會在踏足鬼船内裏之前算計闖入者。
李落将火折子舉高了些,仔細查看隔艙側壁,側壁上有畫,火光一亮,隻見畫上的印記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開始慢慢消融。
李落吃了一驚,這是顔料遇到空氣流動自然而成的揮發之相,不過看消失的速度,應該還暗藏着别的手段。
李落急忙走到畫前,意圖在壁畫消失之前看看這艘鬼船到底記載了什麽千古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