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靜的落針可聞,将士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聽的一清二楚。
這一刻仿佛過去了很久,窒息得讓人忍不住就想嘶聲大吼。
而側旁這艘戰船不溫不火、不快不慢的跟在扶琮戰船旁邊,如果扶琮的戰船快些,這艘船也會快些,如果扶琮戰船慢下來,或者幹脆停止不前,這艘船同樣會等着扶琮的戰船,詭異非常。
琮馥冷眼看着迷霧中的戰船,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邪火,再者這股窒息的感覺也的确讓人難熬。
琮馥提氣喝道:“什麽人,報上名來!”
聲音傳了出去,但這艘船上别說回音了,竟然連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還是這樣若即若離的跟在扶琮戰船右側,陰氣沉沉。
琮馥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厲嘯一聲,喝道:“轉舵,靠過去。”
“樂今,是不是倉促了些,如果這艘船就是鬼船,我們這樣莽撞上前,說不定會吃暗虧。”素和萬策急忙勸說道。
“哼,姑奶奶管他是什麽東西,人擋殺人,魔擋殺魔。”琮馥持刀在手,指着霧中黑影盛怒叱道。
素和萬策動了動嘴,無奈的歎息一聲,依琮馥的性子恐怕是不會聽人勸了。
駱青鸾和素和玉堂已經從暈船中恢複過來,這時也站在素和萬策左右。駱青鸾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琮馥,秀眉一揚,向素和萬策努了努嘴,指了指琮馥身邊氣定神閑的李落,這個時候琮馥如果還能聽勸,恐怕隻有李落了。
素和萬策暗歎一聲,剛要說話,李落突然平聲說道:“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了?”衆人盡顯愕然,不解的看着李落。
“那艘船離我們近了。”
素和萬策幾人一驚,入目依舊迷霧重重,不知道李落是怎麽分辨出這艘船隻靠近的。
李落和琮馥不同,李落對鬼神雖有敬畏,卻并不相信鬼神之說。
但琮馥久在海上,見慣了一些常人智慧難以解答的異象,自然而然的對這些蘊含在天地中的神秘力量心有畏懼,不過平日裏都被剛烈的性子所掩蓋。
此刻有李落在身邊,不知不覺的在心裏竟然閃過一絲慌亂,莫名的低低呻吟了一聲,恐怕連琮馥自己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麽會這樣軟弱,或許是擔憂又将李落置于險境之中。
李落似未所覺,朗聲說道:“如今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靠過去看看是什麽人在故弄玄虛,另一個就是置之不理,等霧散去之後再做定奪。”
素和萬策看看不見天日的頭頂,這場霧要散盡不知道要等到幾個時辰以後,在這期間讓一艘陰森森的戰船跟在己方衆人身側,隻怕誰也沒有法子安心。
琮馥的慌亂一閃即逝,恢複了雷厲風行的本色,狠聲說道:“吊死鬼一樣,真惹人讨厭,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敢戲弄姑奶奶,管它是什麽,殺過去!”
戰船微微一頓,向迷霧中時隐時現的黑影靠了上去。
目視應該離霧中的戰船不遠,最多一刻光景也就能到了。
可是李落幾人腳下的戰船轉帆之後已經追了半個時辰有餘,這艘船還是身在迷霧中,難見真容,和剛才衆人看見的距離似乎沒有近上半尺。
幾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駱青鸾皺眉說道:“難道是蜃?”
“什麽是蜃?”
“海旁蜃氣似樓台,廣野氣成宮阙然,雲氣各象,其山川靈氣所聚積。
傳說中蜃是海中龍女吐息時所化成的虛像,能看到,但摸不到更找不到,據說有人見過滿是金銀珠寶和美女的宮殿,一路追了下去,最後活活困死在海上。曆朝曆代這樣的記載屢見不鮮,有可能如今我們看到的就是一艘蜃船。”
“哦,原來你說的是霧蛤。”琮馥恍然應道。
駱青鸾輕輕點了點頭,道:“是和東海族民口中的霧蛤相似的傳說。”
琮馥暗自沉吟,的确有這個可能。傳說中霧蛤吞吐的時候就會形成漫天的大霧,還有數不清的千奇百怪的畫面,出現一艘戰船實在不足爲奇。
“是不是蜃船一試便知。”李落沉聲說道。
“怎麽試?追又追不上。”琮馥洩氣的回道。
“不用一定要追上它,緣夕。”
李緣夕嗯了一聲,反手一抹背上的奇形長盒,一支形狀古樸的長弓出現在李緣夕掌中,正是逆弓。
李緣夕微微吸了一口氣,功運雙臂,逆弓滿弦,弓弦上的長箭就要破空飛出。
這時一旁的翟廖語低喝道:“等等。”
“怎麽了?”李緣夕冷漠問道。弓弦、身形、弦上的長箭一動不動,身旁幾人眼孔微微一緊,齊齊心生駭然。
駱青鸾暗自咋舌,當年在爾繡城中見過李緣夕,不過當時的年關之宴上衆人的心神都被天子劍所引,沒有留意到冷冰身後這個沉默寡言的白發女子,到了此刻才醒覺過來,此女内力之深似乎也不弱了妖孽絕倫的天子劍多少。
揚聲吐氣就是散了内力,這張弓雖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一般的良弓,多半是神兵之屬。
這樣的弓弩對臂力極爲苛刻,滿弦都很不容易,更不要說中途吐氣了。
誰曾想吐氣出聲之後的李緣夕非但沒有晃動,而且箭離弦之前的方位都分毫不差,如此深厚的内力怎能不叫人暗自驚懼。
“用上糾聲。”
李落眼睛一亮,贊道:“好辦法,取船舷以下的位置,如果船上有人,不要傷及無辜。”
李緣夕卸了弓弦上的内勁,落下長箭。錢義連忙在箭矢處綁上一隻糾聲火器,如果落在船身上,糾聲一定會引爆炸開,但如果掉進海裏,就算有響聲,分辨起來也輕而易舉。
李緣夕不再多言,等錢義綁好糾聲之後便即拉弓引弦,利箭破空飛出,去勢更快,迷霧中的船影就算真的長了翅膀,也未必能快過這支離弦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