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小娘擡頭看着李落,眉頭微皺,似乎在思索什麽,又似乎在責怪李落偏偏要問自己,不過亦是無可奈何的吐了一口氣,輕聲回道:“沒有。”
李落哦了一聲,也不曾有失望的神色,本就是虛無缥缈的傳說,姑蘇小娘不知道也無可厚非。
“樂今,勞煩你指揮戰船,盡快搜尋完這片海域。”
琮馥應了一聲,自行離開,傳令将士揚帆加速,莫争言也扶着素和萬策入船艙歇息去了。
等諸人走遠,姑蘇小娘突然低聲說道:“屬下以前見過鬼船的記載,不過在屬下見到的記載中鬼船并不叫鬼船,而稱之爲魔船。”
李落一怔,不解道:“魔船?”
“嗯。”
“魔船……”李落喃喃自語,突然心中跳出一個念頭道,“難道會和大甘魔門有關?”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記載中也隻是粗略了提及了一兩句,并沒有寫别的。”
李落心中一沉,難道這些鬼船真的是有人刻意放在茫茫滄海中的麽。
五天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依照琮馥計算,五艘戰船已經将鬼船可能飄到的海面都找了一遍,别說是船,就連一塊朽木也沒有看到。
時間一天天過去,琮馥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火氣漸盛,不時能聽見琮馥揚聲呵斥船上将士的聲音。
隻有鸠彩兒依舊沒心沒肺的無所事事,整日坐在船頭,不是嬉笑捉弄李落,就是放聲高歌,不過話說回來,鸠彩兒的歌聲的确很動聽,宛若翠鳥鳴啼,掃去了船上衆人心中的些許陰霾。
七日後,依舊沒有鬼船的半點蹤影,琮馥放歸一艘快船,與身後大甘水師将士互通了消息,盟城近海一帶也沒有再看見鬼船的影子,仿佛這艘鬼船驚鴻一瞥之後就神秘的消失了。
船上衆人并沒有因爲鬼船消失而流露出絲毫欣喜的神色,不知道藏身在哪裏的鬼船比起顯露行迹更爲兇險難測。
琮馥神情愈發陰郁,連着推演了好多次,船行的方位速度都反複推敲,幾乎到了分毫不差的地步。
可是即便是這樣,将琮馥推演出的海域範圍再擴大數倍有餘,仍舊不見鬼船的蹤影,就好像這艘鬼船沉入了水底或是插翅而飛了。
海面上風平浪靜,碧波如洗,天很清,海水中的倒影清晰可辨。看着海面下幽深安靜的海水,似乎有一艘艘船隻倒浮在水面之下,和海面上的戰船一同前行。
時日已久,戰船上的将士銳氣漸消,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李落和琮馥算算時日,不能在海上耽擱太久,要不然盟城會就趕不上了。
既然鬼船蹤影全無,衆人隻能铩羽而歸,不免有些遺憾,卻也有一絲慶幸之情。
動身回程的時候看得出船上的将士都松了一口氣,雖然有琮馥和李落在,将士們不至于怎麽害怕,但實則對鬼船仍舊心有餘悸。
回程剛走了一天,清晨時分突然海面上起了霧,頭天夜裏還繁星可見,沒想到霧起的這麽讓人猝不及防。
霧很重,也很深,陰濕非常,幾乎能和李落當年在翠括山中遇到的大霧相提并論。
不過那個時候翠括山中的霧是被迷仙陣拘于山中難以散去,但此刻不同,海上寬闊無垠,無遮無攔,要想在海面上将霧氣聚集在一處,除非有仙家的手段亦或是天地之力,單憑人力恐怕很難。
霧除了濃郁,還很安靜,就這樣環繞在戰船四周,像是護送,又像是挾持一般,黏黏稠稠的挂在船舷邊上和桅杆頂上。似乎就在黎明前黑白轉瞬變化的時間裏,這些霧就憑空鑽了出來,仿佛是在等着這五艘戰船。
戰船圍困在靜悄悄的濃霧裏,船隻還在走,霧也在走,隻是飄動的波瀾不驚,給人一種怎麽走也走不出去的錯覺。
琮馥座下戰船當先領路,身側微微靠後些跟着兩艘戰船,其餘兩艘戰船斷後。
五艘戰船滑行在海面上,安靜的近乎妖異,隻能看見側翼戰船時而隐入濃霧,時而又冒了出來,虛虛幻幻。
琮馥一眼望去,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就怕側翼戰船鑽進濃霧之後再也出不來了。
琮馥擡頭看看天色,頭頂霧茫茫一片,彌漫的白霧中透着一絲絲陰氣,該是濃霧中的水氣凝結而成。
陰氣時聚時散,變化無方,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撥弄着這些迷霧。
琮馥歎了一口氣,頭頂天色難辨,隻知道天亮了,可是航行方位一應諸物都難以分辨,隻能憑借在海上漂泊多年積攢的經驗和海流方向,再參照昨夜的風向滑行。
琮馥懊惱的捶了捶頭,霧大也就算了,竟然連一絲風都沒有,當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隻盼望着莫要偏離航線太遠就行。
霧中仿佛整個時空都靜止了,不見風,不見遊魚飛鳥,隻能看見這些霧氣在周而複始的變化。
一行人仿佛走進了另外一個時空,死寂中帶着無盡的壓抑,就連往日活潑的鸠彩兒也收起了歌聲,神情凝重的四下張望戒備。
李落幾人站在船舷邊,運足目力,打量着濃霧中時隐時現的黑影,到了近處才知道這些霧中黑影隻是多凝聚了幾道霧牆而已。
李落神情依舊清朗,不過心中亦有些無可奈何,每逢大霧,似乎都沒有什麽好事發生。
就在這時,莫争言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低喝道:“你們快看船下的水面。”
衆人急忙順着莫争言的目光看了下去,入目幽暗黑沉一片,但同樣也很平靜,似乎瞧不出有什麽異狀。
不過幾個心思敏銳之輩已經瞧出不同尋常的地方來,船下的水,仿佛成了死水,船隻滑過的時候會刺破水面,泛起幾圈漣漪,但沒飄出去多遠,這些漣漪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