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些瑣事處理完,天色已近傍晚,李落幾人終是松了一口氣,雖說耽誤了不少時日,但幾人的心情卻還不錯。
壤驷寒山湊了過來,低聲問道:“玄樓,你最後離開那裏,看見了什麽?”
李落吐了一口氣,道:“我看見了數百具行屍走肉。”
壤驷寒山低呼一聲,李落輕輕一笑,沒有遮掩道:“就如寒山兄所見,這些墓中的人看似活着,卻和死了差不了多少,這樣的情形我還是第一次得見,望之驚心。”
“活死人。”壤驷寒山喃喃自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落看了壤驷寒山一眼,突然眼角掃過一塊大石上安靜坐着的相柳兒,此女鎮靜的有些讓人驚訝,進出古墓還不曾看到她有過慌亂的神情,仿佛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一般。
相柳兒察覺到李落的目光,擡起頭看着李落,淺淺一笑,這個笑容看上去很平常,卻好像隐藏了很多讓人費解的心緒。
李落颔首示禮,回頭看着暮霭蒼蒼的仙人峰,這裏埋藏的秘密,會否和天下蒼生有關,三年之期,就看任遠衫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迹。
東府,初陽州。
觀潮渡,這是一個讓大甘東府百姓神傷哭泣的地方,當年骅兜海寇肆虐,在這裏被李落所率牧天狼大軍圍攻入海,骅兜賊寇狗急跳牆,殘殺無辜百姓兩千一百七十三人,還不算這些海寇燒殺劫掠時在别處殘害的大甘百姓。
歲月荏苒,當日觀潮渡外的慘狀一去不返,隻有觀潮渡外牧天狼将士爲這些慘死百姓立的墓碑還在訴說着當年骅兜海寇在這裏犯下的令人發指的惡行。
觀潮渡往北三十裏,在一處背山靠水的海灣,一年之間這裏憑空建出了一座新城,盟城。
盟城眼下不算大,兩邊延伸入海的是兩個渡口,北邊的名字叫昔年,南邊的渡口叫來日,中間凹進去的正是大甘朝廷依據李落上奏,開山填海,應朝廷和東海諸族結盟之約,新建的商阜耀合。
如今的盟城一派新意,南北兩岸,千帆競發,海灣正中處的樓閣商鋪鱗次栉比,沿着背靠的緩山,一道一道修築了上去,有些已經落成,有些尚在修建當中,煥發出一股生機勃勃的意氣。
城裏人流如織,有大甘的百姓商旅,還有不少的東海族民,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盟城是一座沒有城牆的城池,當日李落受命朝廷着手修建此城的時候,便曾傳書初陽東炎兩州總兵顧惜朝和水師總領虞子略,以及初陽州新任知州藍青書,言明此城不必修建城牆,依靠山勢和海灣的形狀自在而成。
盟城雖然受制于初陽州,但城中并沒有知府或是城主,而是和東海諸族一般立盟爲約,有一個耀合會。
會中以九人爲首,其中除了一個是大甘朝廷降旨任命外,其餘八人要麽是大甘沿海一帶有名望的商賈或者德才兼備的志士,再或者是東海各族推舉豪傑,兩者各有半數。
盟城之中的大小事務都由耀合會協商定奪,說是劃城自治也不爲過。
正是因爲盟城大異别處的行事風格,不過一年光景,盟城在東府一帶已經一躍爲海商聚集之地,風頭之盛,大有後起之秀的模樣,在東府沿海諸州中隐然以盟城爲首,比之南府宋家的渡口也不遑多讓。
城中少有官兵,城外三十裏,顧惜朝駐紮着一支騎兵遙遙相護。
盟城崇尚自在,加上沒有城牆,這些過往商旅,大甘的或是外族的,都可以來,也都可以走。
久而久之,這些商旅都将盟城當成了自己的地盤,自然不能容居心叵測之輩亂了這裏的安甯,雖說還不到同仇敵忾的境地,但再過些時候,這裏就是大甘和東海諸族交融的一處妙地。
盟城百廢待興,當日修建這座城池的時候,大甘朝廷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兼有李落在朝中斡旋,官府派遣工匠數萬之衆,鑿山修路,破石爲樓,數月時日就已初具規模。
後來又遷了不少商戶來這裏,剛開始遷商旅來的時候,多少有些用強,不少人不願意來,倒是宋家最有遠見,早早在盟城買下了好大一塊地,修築宋家的商會倉房。
明處還了李落一些人情,暗處早些在盟城生根,不論與大甘還是和東海,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到了如今,留下來的商旅盡都笑逐顔開,賺的盆滿缽盈,隻恨沒有來的再早些。
而那些不願來的,此刻也看到了盟城氣象,費盡心思想要鑽到盟城的商海中,個個争先恐後,不過總歸是晚了一步。
盟城在商言商,凡事都由商旅自行決斷,朝廷介入的不多,稅賦也輕,不必像别處有些繁文缛節掣肘,自然的商市就繁華起來。
但有利就有害,大甘的風土人情迥異于東海諸族,行商之時這些商旅免不了磕磕碰碰,争強鬥狠。
這些事李落也想過,不過并沒有強求初陽官府怎樣,任其自然就好,隻是有一處卻下了明令,倘若有人壞了耀合學府的規矩,在學府惹是生非,不論是大甘中人亦或是東海來客,定罰不赦。
耀合學府前有一塊大石,上書李落親拟的七條規矩,懲處的罰則也是極重,不過東海諸族都沒有異議,反而更覺出大甘朝廷的誠意,大多時候嚴以律己,沒有壞了耀合學府的規矩。
不過也免不了有些目空一切的東海豪傑,一旦不守規矩,往往都是東海諸族先于大甘處置這些人,有過幾次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在耀合學府滋事,這處學府倒成了盟城中最安定的地方。
别處可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盟城最繁華的一個地方,望星樓。
望星樓坐落在耀合城最中心的位置,這個最中心并不是盟城建築的最中心,而是因爲這裏是盟城權利的最中心,耀合會就落在望星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