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鳥是鳥中異類,性喜天下絕美之地,有百鳥之聖的美譽,向來隻有在名山大川的仙家洞天左近才能偶爾得見,可遇而不可求。
如果将這份高雅性子放到常人身上,隻怕整個大甘也找不出幾個人來。
李落也隻在書上見到過這種異鳥,聽宮裏有人說起,先帝年間曾花重金抓到過一隻,不過金鳳鳥孤傲的很,被人抓到後便即絕食,還不等高手獵人将此鳥送到卓城就餓死在路上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萬樓城得見。
看着金鳳鳥這般悠閑自在的模樣,想來定是很中意這裏。
縱是見慣了世間的榮華富貴,到了萬樓城也要生出山外青山樓外樓的感覺,天下之大,絕非隻在區區數城數州之間。
唐糖看見李落臉上的震驚模樣,垂首甜甜一笑,眼中有幾分雀躍高興,似乎早前還有擔心李落不喜歡萬樓城的意味。
唐府門前,唐家家主唐衆率衆在府門處迎接,唐府中人除了唐夢覺兄妹,餘下之人多不認得李落,或有常在卓城來往的也隻是匆忙見過李落一面,一時半刻也想不到人群後這個相貌清秀、娴靜淡然的男子會是大甘定天王。
唐衆上前幾步,抱拳一禮,朗聲笑道:“聖門高人駕臨寒舍,唐某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九娘微微側了一下頭,找了找李落,沒有看到,随即漠然應道:“你我雖份屬江湖一脈,但也沒什麽交情,今日前來我是應了旁人之請,和唐家無關,以後也不會有什麽關系,僅此而已,唐莊主不必客套。”
唐衆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早有唐望随行的高手先行一步告知城外諸事。
原以爲隻是九娘借故托詞而已,給唐家和魔門一個台階下,不過看着九娘這般模樣,似乎一點也沒有受邀之意,反而真是因爲和唐糖同來的年輕男子。
唐衆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人群後方站在唐糖身側的李落,和顔笑道:“不管九娘起意如何,能來唐府就是給了唐某人薄面,唐府上下定奉尊駕爲上賓,請。”唐衆說罷微一側身,示意九娘先行一步。
魔門勢盛,唐家也不弱,九娘慣走江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唐衆如此作态已經給足了魔門面子,倘若再冷言冷語隻怕就太不識體統了。
九娘聲音轉和,淡淡說道:“唐莊主過謙了,若是木先生來,唐莊主這般厚禮或許還可以勉強承受,隻是我一人,禮數太重了,如果我幫不了什麽,隻怕難厚顔從這座大門走出去。”
“哈哈,九娘言重了,來者便是客,至于其他倒是次要,不論結果如何,屆時唐某定當親自送九娘出城。”唐衆含笑說道,神色潇灑自若。
李落擡頭細細瞧了瞧唐家之主,樣貌與唐夢覺很像,不過多了唐夢覺沒有的成熟積澱之意,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很安靜很平凡的自信,就是因爲太過自然了,反而讓人覺得極不平凡。
神态很随和,隻有不留意間目光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絲冷冽和威煞之氣才能顯出不同尋常的出身來曆來,換做平時,一如一個舉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的濁世公子,隻看外表,最多隻是唐夢覺的兄長罷了。
李落暗自将宋崖餘和眼前唐家之主比較了比較,一個勢盛,如狂雲壓頂,霸氣與生俱來;而另一個卻有儒家之風,舉止以動靜相宜爲妙,傲氣内斂。
李落念及此處,突然生出一個錯覺,倘若這樣一剛一柔、一陰一陽的兩人能夠同心協力,隻怕天下間沒有幾個人能勝過他們了。
唐衆讓了九娘先行一步,九娘颔首一禮,客随主便,不過也隻領先了半個身子。
衆人剛要入府,燕霜兒突然揚聲喚道:“叔父,霜兒要先回去府衙一趟,遲些再來府中向叔父,還有聖門前輩問安。”
衆人一頓,唐衆回過頭看着燕霜兒,面露慈祥疼惜之意,微微點了點頭,道:“也好,該向戴大人禀明此事原委。”
燕霜兒黯然垂首,神情頹然,顯然又想起了路遇采花淫賊,保護唐糖不力的事。
唐衆和顔悅色道:“霜兒,不要多想,叔父一定不會讓你受此大辱,晚些你來府中再說。”
唐衆雖然挂念燕霜兒和唐糖安危,但外人在場,不便厚此薄彼,亂了禮數,唯有先壓下心頭牽挂,縱然是唐糖也沒有顧得上問一句。
燕霜兒嗯了一聲,正欲離去,李落突然和聲說道:“燕大人,我尚是疑犯之身,先和你同去衙門入案吧。”
燕霜兒一愣,愕然望着李落。唐糖嘻嘻一笑,閃身藏在唐望身後。
燕霜兒目瞪口呆,到了這個時候,人決然已是抓錯了,李落如此作态,确讓燕霜兒有些騎虎難下。
唐衆見燕霜兒面露難色,朗聲笑道:“這位少俠,燕大人有擒賊之令,小心些情有可原,既然淫賊另有其人,不如就看在唐某薄面上,此事就算過去了,如何?
少俠對我唐家幼女有救命之恩,唐某必當重謝。”
唐糖呀了一聲,如果是父親出面求情,李落說不定隻好作罷,這樣一來兩人的一番算計就要落空了。
唐衆瞪了唐糖一眼,雖不知就裏,但也能猜到是唐糖從中弄鬼。
唐糖氣呼呼的埋怨唐衆,如此神态,就算是旁人也都猜到是唐糖做得手腳了。
李落展顔一笑,躬身一禮,輕聲說道:“前輩錯愛,晚輩銘感于心,不過大甘律法之中已有明文,倘若入案,須得到府衙銷案,已證清白,晚輩并非對燕大人所作所爲有什麽不滿,不過卻不能以身亂法,請前輩見諒。”
唐衆一怔,李落搬出大甘律法,有理有據,的确不好辯駁,再者李落還有救人恩義,這個時候再執意行事隻怕不太妥當。
聞言隻好說道:“既然是這樣,少俠那就随霜兒走一趟吧,遲些還請入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