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壓下心中燥意,調整内息,欲圖聚集幾分力氣,勒住狂奔的駿馬。
就在這時,外側輪軸傳來一聲吱呀刺耳的斷裂聲,李落暗呼不妙,還不等應變,馬車車轅處的纜繩眨眼間斷了四根,馬車一斜,隻剩下内側受力,繩索必難久持,而且随時随地有側翻的危險。
李落不及細想,擲出佩刀将另一側的纜繩割斷,駿馬負重不再,頃刻間沒了蹤影。
馬車少了束縛,就這樣沿着剛才的方向直直向外沖了出去,撞開幾株綠樹,驟然一空,馬車墜落下去,在斜坡上幾個翻滾,狠狠的摔在了河岸邊上。
李落将唐糖抱在懷中,護住頭和臉,随着馬車一起掉了下去。
這個山坡如果内力在時,莫說是馬車上的高手,就是尋常捕快也能安然無恙。
隻是這次摔下去可是疼的很,李落倒吸了一口涼氣,背心一陣劇痛。
幽宮此毒就有這個異處,洩力之後中毒之人的感觸反而比平時還要敏銳,宮苑污穢,這種毒藥也是肮髒不堪的很。
唐糖似乎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睫毛動了動,緩緩張開眼睛。此時唐糖正趴在李落身上,蜷縮了一下,又要再睡過去。
“唐姑娘,你先下來。”李落忍住痛意,沉聲說道。
“嗯,好吧。”唐糖睡意惺忪的應了一聲,半晌沒有動靜。
李落苦笑一聲,勉強将唐糖推開放在一旁,擡頭望去,馬車就斜躺在五步外,除了滿地碎木外,車廂中的幾人都被甩了出來,散落各處,還有一個落在山坡下不遠的地方。
李落勻了幾口氣,想要起身将這些傷者拉到一起,勉強能半坐着,但怎麽也站不起來。李落吐了一口氣,直直躺了下去,索性就先這樣。
“那個時候在屏山裏,是不是也是這樣?”突然身旁傳來樂裳悠悠的聲音問道。
“差些吧,在屏山裏力氣還在的。”
“哦。”樂裳淡淡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唐糖嘤一聲,動了動身子,似乎覺得有些冷,向李落這邊靠了靠,抓住李落手臂抱在懷裏。
李落一怔,手臂處傳來很軟很柔的感覺,李落臉色一紅,幸虧是在夜裏旁人看不見,忙不倏将手臂抽了出來。
李落抽的急了些,将睡夢中的唐糖驚醒過來,唐糖眨了眨眼,呢喃說道:“木大哥,我們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
“好累啊,我還能多睡一會麽?”
“能,睡吧。”
唐糖吐了一口氣,眼睛也沒有睜開,就這樣接着睡了過去。
不遠處燕霜兒忽然呻吟一聲,在黑夜裏顯得有些突兀,這聲呻吟很怪,不像是疼痛難忍的呻吟,反而有些旖旎的味道。
李落掃了一眼,暗自皺眉。幾步外的燕霜兒臉紅似霞,雙目不停的張開又再合上,眼神迷離,朱唇半張,不住的在地上扭動,似乎身子裏着了火一般。
剛剛才睡過去的唐糖被這陣怪異的聲音吵醒,回頭望了一眼,疑惑喚道:“燕姐姐,你受傷了?”
燕霜兒哦了一聲,也不是平日裏的聲音,有一股媚意,帶着一絲輕顫,聽罷讓人失魂落魄。
樂裳也覺奇怪,不解問道:“她怎麽了?”
“不用管燕大人,過些時候就好了。”
唐糖明白過來,小臉羞紅一片,稍稍的離李落遠了半寸,埋起頭不敢再看李落。
耳邊有河水潺潺流過的空靈聲響,亦有燕霜兒扣人心魄的呻吟。
李落别過頭背向燕霜兒,隻是衣袂摩擦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落在耳中,有些癢癢的感覺。
李落越想壓下這股燥意,心中就越亂,冰心訣槐南一夢的心法固然神妙,但也不見得能壓制住天性。
身旁近在咫尺的唐糖呼吸聲時重時輕,隻怕此刻心神動蕩的很。
李落不便回頭,裝作已經睡去了,不過任誰也不會相信在這種詭異的氣氛還能睡着。
這一夜,李落幾人時睡時醒,那銷魂蕩魄的呻吟聲在夜裏格外清晰,到了三更過後才慢慢平息下去。
第二天最先恢複幾分力氣的還是李落和樂裳,其餘衆人雖已清醒,但依舊手足無力,動彈不得。
李落兩人将傷者搬到馬車旁,仔細查看傷勢,諸人外傷不重,最多也不過是摔破了皮,不過内傷卻很棘手,陳姓男子的冰火内勁極難應付,在經脈中橫沖直撞,但凡過處,經脈必有受損。
李落小心謹慎的依照鬼老所書的醫道記載施術救治,幾個人都備了些常用藥物,湊合着也還能用。
唐糖身上帶着幾味靈丹妙藥,在江湖上難得一見,俱非凡品,唐糖悉數拿了出來交給李落,看看有沒有用的上的,眼中沒有一絲不舍,果然有世家傳人的大氣。
李落施展的醫術很精妙,落到燕霜兒眼中更覺神奇,唐糖倒還好些,與宋家姑娘相熟,自然知道李落施展回天妙術的事。
清醒過來的燕霜兒極是窘迫,昨夜羞态隻怕早已落到旁人眼中,整日沉默寡言,臉上不時顯出羞惱之色。
唐糖幾人故作淡然,除了李落幾人外,唐家三人和燕霜兒麾下捕快負傷頗重,馬車墜下山坡之後就已昏迷,尚不知道昨夜發生過什麽。
隻有唐糖背過燕霜兒之後便沖着李落吐吐舌頭,做個鬼臉,讓李落忍俊不禁。
李落出手一刀是全力而爲,估摸着采花淫賊半個月之内無力再尋幾人的麻煩。
李落也不着急,留在這裏等毒性解了之後再行趕路,隻是擔憂玉夫人會否出現,不過依着陳姓男子小心謹慎的模樣,該是找地方療傷去了。
十日後,重樓府萬樓城城外。
密林中,十幾個勁裝武士圍着一個面帶黑紗的女子,地上有打鬥的痕迹,有三人業已受傷,捂胸站在道旁,滿含殺氣的看着場中靜默而立的女子。
“九娘,你好毒辣的心腸。”當先一個長髯清隽的老者寒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