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擡頭瞧了瞧谷鐵心,嘿嘿一笑道:“你很有膽量。”
這話不是無的放矢,谷鐵心行禮時離朱家不過數尺之遙,倘若朱家暴起發難,谷鐵心未必能躲的過去。
不過若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也不會一個人闖進聚義堂了。
朱家搖搖晃晃的走到院中空處,一衆高手自然而然的圍在一旁,都想一睹這場龍争虎鬥。
“你是晚輩,我讓你一招,出手吧。”
“多謝。”谷鐵心含笑應道,刀尖向下,反手一轉,又再躍到掌中,這一招在大甘武林有些名堂,叫投報謝禮,沒什麽殺意,隻是江湖晚輩向江湖前輩動手過招前的一招虛套。
谷鐵心如此做法,給足了朱家面子,朱家固然恨不得将谷鐵心立斃掌下,也不自主的點了點頭。
“一招了。”谷鐵心淡淡說道。
朱家心中些許的受用還沒有散盡,乍聞谷鐵心出言,啞然失笑道:“好一個武林末學,朱某大開眼界。
也好,你不願占我便宜,朱某說多了反倒有些做作,出招吧。”
谷鐵心身軀微微一拱,一股殺氣沖天而起,驚的一旁衆人駭然失色,年輕輕輕竟然會有如此了得的氣勢,刀法一途,日後大甘武林年輕一代中必不會是宋家一枝獨秀。
谷鐵心靜靜的看着朱家,木橋上兩人試探過一招,朱家的袖裏乾坤在江湖上名氣很大,奇功絕藝榜上也是了不得的絕學,很難應付。
朱家也不敢掉以輕心,雖然沒有見識過繡春刀全力出手的模樣,但聽董叔義和倪絕說起一招春滿人間的威勢,稍有不慎,半生得來的名望一朝盡毀。
兩人誰也沒有搶先出招,都在窺視對方的破綻,内勁凝而不發,到了将戰之時,谷鐵心身上的殺氣收斂起來,悉數凝在刀上,值此一點,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桑南色瞧着院中兩人,灑然喝道:“這要等到什麽時候。”
說話間手指一屈,将一片茶葉彈到兩人正中的空處,茶葉本是極輕,不過桑南色這彈指的力道竟能将茶葉送到兩人氣勁相交的地方,這份内功已屬頂尖高手之列。
茶葉落了下來,憑空頓了一頓,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被朱家和谷鐵心的内勁攪的支離破碎。
茶葉迸裂的刹那間,谷鐵心手中的長刀疾刺了出去,或許是看花了眼,有那麽一瞬,仿佛是剛才碎裂的茶葉又合好如初,不過在朱家大袖飛舞迎上的時候又再不見了。
刀很急,映出一抹春色,綠意盎然,寒冬飄雪之際,給人一種已到了春色滿園的錯覺,這才是繡春刀真正的威力。
就在衆人沉醉與這抹春色之際,朱家絲毫沒有分神,袖裏乾坤罩了上去,将這亮起的春色掩蓋了下來。
這時一旁的武林高手都看到了一個奇異的景象,朱家兩袖翻飛,畫出了一個黑沉沉的圓,将谷鐵心的繡春刀收在其中,谷鐵心掌中繡春刀肆意突跳,每每黑氣大勝的時候總能透出一絲綠芒來,柔而不弱,潤物無聲。
谷鐵心有先前的領教,知曉袖裏乾坤最難應付的是虛實難測,如果刀氣破不開朱家的内勁,碰到朱家手臂,這一戰将極爲辛苦。
朱家也不敢大意,榮辱在此一舉,此番落敗,别看方才還與關七侯和桑南色同堂結盟,和氣會和馬幫翻起臉來不會比谷鐵心的繡春刀和緩到哪裏去。
刀氣流轉,刀意唯一,但刀招已過十招,繡春刀刀身不住輕顫,帶起春色也綻出了陣陣漣漪。
桑南色暗暗點頭,以虛敵虛,不失爲破解朱家袖裏乾坤的妙法。
黑氣盛則綠芒退避,看似柔弱,韌性卻不少,就算隻剩下孤零零的一絲綠意,總歸是沒有讓黑氣遮掩過去。
院中諸人看得如癡如醉,這樣罕見的高手過招,沒有機緣,一輩子隻怕也見不到一次。
關七侯和桑南色也聚精會神的看着兩人過招,不過不經意間都是瞧着朱家的袖裏乾坤多些。
朱家像個臃腫的皮球一般上蹿下跳,樣子難看了些,但是威力不減。
谷鐵心身法行雲流水,刀法亦是風輕雲淡,像春風流水,賞心悅目。
長刀換過二十餘招之後,一聲微不可查的碰撞叮響落在谷鐵心耳中,谷鐵心心中一緩,終于破了袖裏乾坤的虛,找到了袖裏乾坤的實。
這聲微響也聽在了關七侯和桑南色耳中,關七侯微微一歎,明白朱家未必會敗,但勝過谷鐵心的繡春刀恐怕是無望了。
谷鐵心長嘯一聲,繡春刀綠芒暴漲,割開黑氣沉沉的袖影,長刀橫掃,與朱家硬碰一記。
這次的聲響不單是關七侯和桑南色聽見了,就是場中武功稍差些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人影中分而開,各自退了兩步,谷鐵心大笑道:“朱堂主,現在收回方才的話還來得及。”
朱家陰森回道:“現在說大話還早了些,等你勝了我再說不遲。”
朱家說罷,大袖一擺,肥大的衣袖瞬間鼓了起來,顯然是動了真火,這一招如果不是朱家壓箱底的絕招,也一定會石破天驚。
谷鐵心收起淡然自若的神情,雙目冷凝,目不轉睛的盯着朱家。
就在這時,突然院中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谷少俠,你來蛇堂重地莫非就是爲了顯示你的繡春刀有多了得?”
院中衆人皆是一愣,說話者不是旁人,正是馬幫首領桑南色,此刻散懶的靠在堂外的柱子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很是怪異的望着對峙的朱家和谷鐵心。
谷鐵心微微一笑,收刀後退一步,向朱家抱拳一禮道:“承讓。”
朱家冷哼一聲,心知肚明如果是逞強出手,未必有必勝的把握,見谷鐵心收招,也緩緩卸去了内力,漠然望着谷鐵心和桑南色。
“在下這次前來,以武會友是爲其一,這其二麽,諸位既然在找我,那我就先找上門來,有些話當面說好些,免得你我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