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千愁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今夜來人中就算他最難應付,口中所言虛虛實實,未必便是他心中所想。
到了東七巷前,衆人飛身掠上一處高牆,打量着不遠處的戰事。
卓城武林道上的好手,連同都衛和大理司的高手圍攻谷鐵心四人,身外四處還有都衛将士森嚴戒備,看情勢插翅難飛了。
場中最耀眼的是谷鐵心手中亮起的刀影,一刀出,春芽吐芯,青葉沾露,一刀收,枯木逢春,百花含苞待放。
刀起刀落,直如花開花謝一般,草長莺飛,萬物一派生機。
不管圍攻的高手再多,出招再是兇狠,總是在刀光前慢了一分,陰寒可怖的殺氣皆化作初春落雨,潤物而無聲。
瘋丐雙掌也不弱,掌風拳拳,動靜之間行雲流水,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疲态。
出手有快有慢,有先有後,有輕有重,有幾次并沒有擊向攻來的對手,反而是落在空處,隻是這該是落空的地方偏偏能封住敵手的殺招,讓對手難以寸進。
另外的刁成和姜晚一身藝業也是不凡,不過比之谷鐵心和瘋丐卻遜色不少。
“繡春刀。”關七侯颔首推許道,“了得,此子刀法已經大成,難怪視卓城上下如無物。”
“排雲掌也不差,瘋丐成名已久,果然不是僥幸。”董叔義贊道。
“困不住了。”聶千愁淡淡說道。
衆人望去,隻見谷鐵心掌中長刀驟然變疾,卷起無盡的飛花,缤紛絢爛,将圍攻衆人的攻勢帶的亂了起來。
陣勢破綻已顯,谷鐵心無心再戰,就要突圍而出。
聶千愁臉色一變,喝道:“好快的刀。”
身形一晃又定了下來,原來是從暗中搶出三個高手,接過谷鐵心兩刀和瘋丐一掌,将四人又逼回重圍中。
“和氣會酒色财氣四使,關閣老真是煞費苦心,咦,怎麽不見氣使宇文兄?”釋纖巧平聲問道。
關七侯哈哈一笑道:“沒法子,這麽大的損失和氣會也肉疼的很,隻好先把這幾位英雄留下來問個清楚,讓諸位見笑了。”
釋纖巧輕輕一笑,沒有應聲。
關七侯開口閉口都是行商生意,看似是個市儈奸商,不過若是在卓城待過些日子的人都知道,哪怕是輕視這個笑容可掬的和氣會閣老一絲半點,恐怕最後連塊骨頭都剩不下。
不遠處場中勁風四起,和氣會酒色财三使一入戰圈,圍攻之衆聲勢大漲。
谷鐵心四人臉色愈見凝重,雖然一時半刻沒有身死的危險,不過想要破開重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和氣會三使比起早前圍攻的高手隻強不弱,手底下還留了幾分餘力,即便如此,也給谷鐵心四人莫大的壓力。
猶是場中一個風情萬種的美豔女子,手中長鞭細如小指,長一丈有餘,刁鑽古怪,出招的方位無所不用其極,最是令人猝不及防。
腰肢柔弱無骨,仿佛這身子也是一支要命的軟鞭,縱然武功高強如谷鐵心和瘋丐,也要分出不少心神應付女子掌中的長鞭。
“和氣會四使隻來其三,氣使不來,單是念飄飄的一支追魂鞭,困住七大寇尚可,想擒下他們,難。”聶千愁淡淡說道。
關七侯搓搓手道:“宇文老弟有點瑣事一時脫不開身,罪過,罪過。”
聶千愁意味難明的看了董叔義一眼,搖頭和聲說道:“哪裏話,擒賊緝兇原本就是大理司和都衛的事,怎好讓江湖朋友代勞。
陸将軍,你我出手吧,擒下四賊,早點回去交差。”
陸随風嗯了一聲,當先躍下高牆,緩緩靠了過去,沒有倉促出手,雙目如利箭一般盯着過招的兩方人馬,伺機出招,不動如山,一動便是雷霆萬鈞之勢。
聶千愁慢條斯理的挽了挽袖子,抽出腰間的布公尺,正要提氣躍過去。
董叔義突然出言道:“不如讓小人和倪兄出手試上一試,如果擒不下他們,聶大人再出手不遲。”
“這不太好吧。”
“哈哈,能爲聶大人和朝廷出力,我等責無旁貸,入城賊鼠人人得而誅之,請聶大人掠陣。”
董叔義大笑一聲,向倪絕施了個眼色,兩人飛身搶入戰局之中,替過兩個武功差些的蛇堂好手,圍攻谷鐵心四人。
與和氣會三使不同,董叔義和倪絕全力出手,招招欲置人于死地。
聶千愁輕輕點了點頭,贊道:“沒想到董堂主還是個熱心腸的人,難得。”
聶千愁話裏有話,此刻蛇堂和和氣會都已經出手,唯有半分樓按兵不動,難免惹人猜疑。
釋纖巧望着場中情勢暗自沉吟,谷鐵心原本是想爲半分樓洗脫嫌疑,隻是沒料到暗處會埋伏下這麽多江湖高手和官府兵将。
不過事出突然,聶千愁也是倉促設伏,尚有破圍的破綻。
釋纖巧心念電轉,灑然笑道:“既然關閣老和董堂主都出手了,半分樓也不能坐視不理。
周放,馮震鳴,出手助聶大人一臂之力。”
周放和一旁的英挺男子齊聲接命,翻身躍下高牆,向場中掩了過去。
“釋樓主不必如此,本官知道江湖規矩,七大寇中既然有你的晚輩,釋樓主不幫他們就好,倘若出手相助本官,豈不是落下一個不義的罵名。”
聶千愁搖頭勸道,隻是有勸說的意思,卻沒有阻攔的動靜。
釋纖巧淡淡一笑道:“今夜出手,隻是想在聶大人面前讨一份情面,替老夫子侄留一個分辨的機會,倘若人贓并獲,證據确鑿,老夫親自手刃這個不孝子。”
聶千愁打了個哈哈,暗罵釋纖巧這隻老狐狸,出手是假,保下七大寇是真,眼下沒有大理司庭審定論,倒也不好拂了半分樓的顔面。
聶千愁滿口答應道:“釋樓主大可放心,若是沒有證據,人怎麽抓進去的,本官怎麽帶出來,如果少一根汗毛,唯本官是問。”
“多謝聶大人。”釋纖巧和顔一禮,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