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喚住章澤柳,上前兩步伏在章澤柳耳邊輕聲說道:“大哥,好好待楊姑娘。”
說罷抽身而退,頭也不回的背身坐下。
章澤柳驚愕的看着李落背影,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楊柳煙輕咳一聲,低聲問道:“他說什麽了?”
“啊?哦,他叫我大哥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管我叫大哥,讓我好好待你。”
“是麽,你扶我回去吧,我頭暈的好厲害。”
章澤柳一驚,将李落的一聲大哥抛之腦後,連忙扶着楊柳煙回去屋中歇息。
觥籌交錯,酒香四溢,有歌、有舞、有音、有樂,酒不醉人人自醉,這夜的冢宰府宴李落是怎麽回去棄名樓的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肆無忌憚的大醉了一場。
都說酒能解千愁,到頭來隻是一句玩笑,愁總是愁,如果要用酒解去愁,不過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壓下愁毒,卻又深深中了酒毒。
西府沒有兵禍,蒙厥暫且還算安穩,萬隆帝準許李落不必返回狄州貫南大營,在卓城留了下來。
巡檢司積案如山,李落晝夜無眠,整理案卷,交予監法司受審的官吏過百,其中有知府一十七人,知縣、各州府總兵将領近百,定罪者十之八九。
一旦監法司議定,即刻上書萬隆帝,由大理司出兵擒拿問罪。
獲罪的大甘官吏眼下還沒有知州及三品以上的大臣,不過照着巡檢司如狼似虎的模樣,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有位高權重的朝廷命官落網了。
卓城裏這個時候好多人如坐針氈,天天盼着李落趕緊返回狄州。
不單是這些人忐忑不安,李落也極爲苦惱,大甘官道的腐朽已是定數,一旦追根問底,一州之中幾乎難見清白的朝廷命官,如此巡檢不難,難在查完之後又該怎樣重立大甘律法。
原本司寇掌管天下律法,隻是現在朝中的司寇杜施哲,讓他排除異己算得上個中好手,若想叫他監一國律法,那可真是差得遠了。
李落整日裏忙的幾乎難得回去棄名樓一趟,除了這些不算,莫名其妙的總會從朝中傳下來一些聖旨,不該李落管的也都交給李落,竟然還有讓李落整點卓城東西南北四城百姓的文書。
李落大怒,追究之下聖旨還真是萬隆帝的手筆,也不知怎地,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推到了李落身上。
自從李落回到卓城之後,萬隆帝愈發懶惰起來,好幾天上一次朝,有數次竟然聽着朝臣奏章睡着了。
從宮中傳出的消息,萬隆帝流連美色,夜夜笙歌,去的最多的就是雲妃的朝鳳宮,通宵達旦,荒淫無度。
朝中上下都知道雲妃很倚重李落,宮中諸妃更是将李落看作雲妃靠山,萬隆帝癡迷之深,不用揣測,便有是李落授意的說法。
李落聽到這些流言,往日不在卓城時還不覺得怎樣,當真是在耳旁時心中總歸憤懑不滿。
但也明白宮中争權奪寵曆來就是這樣,此消彼長,生死相依,怨不得雲妃巧施媚術,将萬隆帝迷得神魂颠倒,怪隻怪萬隆帝其身不正。
李落暗中傳令,讓楚影兒和李緣夕返回棄名樓,以免露出馬腳,到時候有口難辯。
好不容易得空返回棄名樓,這幾日溯雪和府中一衆女子忙着準備年關的用度。
溯雪自小跟着李落,李落不在時棄名樓就是溯雪說了算,晴雲探月來得早,在新來的女子面前俨然以姐姐自居。
除了梅舞袖沉默寡言外,院子裏莺聲燕語,嬌笑連連,間或随風飄來淡淡的女兒家的香味,果然是不羨仙家的好地方。
這樣的情景李落難得見上一次,倒是朱智和錢義他們大飽眼福,嘿嘿傻笑,一個個看直了眼,不過軍法嚴謹,不敢有唐突之舉。
翟廖語灑脫不羁,加上年齡也大些,和這些女兒家打趣玩笑,逗得美人花枝亂顫,讓周圍偷瞄的天狼騎将士險些留下口水來。
李落搖頭苦笑,有些羨慕翟廖語和營中将士,入府後沒有驚擾前院衆人,靜靜的坐在後院亭閣養神。
院子裏還有幾隻沒有南下越冬的寒鳥,在枝頭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溯雪平日裏每天都會喂這幾隻小鳥,日子過的很舒服,就在棄名樓住了下來,慢慢的好像還多出幾隻來了。
李落伸了伸懶腰,風有些冷,沒有内力之後,天寒地熱鮮明的很,是該再加件衣服了。
李落起身往屋裏走去,剛要轉過牆角,迎面匆匆跑過來一個人,一頭紮進李落懷裏,力道不小,撞得李落退了兩步。
來人哎呀一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脆聲喝罵道:“走路沒長眼……啊,是王爺回來了。”
說罷慌忙跪倒,雙手極快的将懷裏掉出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收攏起來。
“珠兒,什麽事這麽驚慌?”
“沒什麽事,是奴婢沖撞到王爺了,請王爺恕罪。”珠兒誠惶誠恐道。
“這是什麽?”李落俯下身,和顔悅色的幫珠兒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歸攏起來。
是些草藥,李落疑聲問道,“你家小姐身子有恙?”
“沒有,沒有,奴婢收拾就好了,别髒了王爺的手,是奴婢抓的藥。
這幾天總覺得心慌氣短,今個沒給小姐告假偷偷跑出去瞧了瞧大夫,沒想到撞到王爺了,都怪奴婢不小心。”
“哦,起來吧,生病瞧大夫本就應該的,用不着這麽匆忙,你家小姐也不會爲了這件事怪罪你。
好了,不必多禮,既然抓了藥回來,就快些熬上吧。”
“是,奴婢謝王爺體恤。”
李落起身靜靜站在一旁,看着珠兒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草藥。
珠兒擡起頭尴尬的笑了笑,又急忙将頭低下去,似乎很怕李落的樣子。
“你在府中住的還習慣?”李落突然問道。
“啊,奴婢習慣,習慣的。”
李落嗯了一聲,轉身離去,似乎沒有看見珠兒額頭滲出的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