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滇州?”
“他叫虞子略。”
小青哦了一聲,不以爲意的說道:“或許他的家鄉離這裏也不遠吧,這裏虞姓的人不少。”
屋中一靜,小青安靜的喝着茶,聚精會神的盯着茶杯中懸浮的青葉,似乎這茶葉上有什麽玄機,值得人仔仔細細的尋找。
李落默然無語,兩個人就這麽靜靜的坐着,茶喝完了,小青又再續上一杯,瞥了李落眼前茶杯一眼,幽幽說道:“茶,涼了。”
李落應了一聲,看着小青,良久和緩一笑道:“其實我早該想到了,不知道是因爲内力全失,心緒不穩,還是我本該看見的,心裏卻不願意去看見。”
“你早該想到什麽?”
“小青姑娘……”李落呆了一呆。
自嘲一笑道,“該稱呼你爲夫人了,夫人的手我以前見過,舉世無雙,我實該想到這雙手天下間不會再有第二雙了。”
小青伸出柔潤白皙、晶瑩剔透的玉手看了看,嫣然一笑,将玉手攤在李落眼前,若無其事的問道:“這是我的手,你看得仔細了,你真的見過麽?”
李落望着觸手可及的柔荑,心中一陣煩亂,隻想探手牢牢抓住,這種情緒自落冠之後從來沒有過。
李落臉色一變,連忙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煩躁之意,擡頭看着小青的眼睛。
眼神裏沒有責備,反而有包容,有好奇,也有試探,還有一絲心疼,美的讓人難以置信。
四目相對,用不着别的言語,單有這雙明眸也就夠了。
李落陷入小青清澈純真的眼神裏許久都沒有醒過神來,心中沒來由的一亂,突然疑惑起來,莫非真的是自己認錯人了。
小青見李落臉色變幻不定,輕輕将玉手收了回來,淡淡說道:“你的心亂了。”
寥寥幾個字仿佛有魔力一般,李落心跳驟然變快,心亂如麻,好在靈台還是一片空靈。
突然,李落恍然大悟,平日裏有冰心訣護體,心緒感情都裹着厚厚的一層寒冰,喜憂不形于色,如今冰心訣不知其蹤,往日裏沒有顯山露水的心境展露出來,竟有這樣的脆弱。
如果不是曆經這次大難,恐怕不會覺察到心境中藏在深處的魔障。
李落長長籲了一口氣,不再防備這些雜擾的心緒,既來之則安之,灑然一笑道:“你知道我叫李落,卻從未問過我出身哪裏,原本是已經知曉我是誰了,難怪我施展醫術你并沒有異色,隻當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小青幽幽歎了一口氣,柔聲說道:“你就這般笃定沒有認錯人麽?”
“如果論起真心,我願是我認錯了人,若是我錯認了你,是我莽撞,你還是小青姑娘。
如果我沒有認錯,你若想成這小青姑娘,也就是小青姑娘,李落并非強求,隻是不知道是我認錯了姑娘,還是姑娘此刻就是小青呢?”
小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反問道:“那你覺得會是什麽?”
“我在想你會否說出是與不是來。”
“李公子莫要迫我。”
李落心中一沉,怅然歎道:“夫人這般的人物天下間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你既然已經認定了,我說是或者不是又有什麽分别?”
李落淡淡一笑,接道:“我在這座木屋裏已經留了不少時日了,不管這杯茶是不是雨後留香,夫人都不會在我将要離開這裏的時候才拿出來,還恰恰讓我見到與虞将軍同出一撤的喝茶模樣,這本就是你想讓我看見的。”
“哦,我就算想讓你看見,也未必情願想讓你說出來。”
“如果我沒有說出來,你會讓我離開滇州麽?”
屋中一靜,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小青神色如故,自顧自添了一杯茶,慢慢飲了起來。
少頃,小青放下茶杯,淡淡問道:“李公子不嘗嘗這茶麽?”
李落看了看眼前茶杯,索然一笑,一飲而盡。
“味道怎麽樣?”
“是好茶,先甜後苦,餘味悠長。”
小青盈盈一笑,似乎有些疲憊的說道:“李公子,你可知道你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此話怎講?”
小青沒有答言,起身站在窗前,目光深邃,幽幽說道:“這些日子你在夜霜鎮,覺得這裏好麽?”
“山青如畫,水秀至純,集一方天地的靈氣,隻是善惡聚一處,人在其中與天地靈物争造化之功,成則澤福百世,敗則落魄不堪,很辛苦。”
“是很辛苦,滇州漳州都很苦,大甘五府,這裏仿佛是被世人遺忘了一般。
你們慣了在膏腴之地争權奪勢,也都過慣了繁花錦繡的日子,從沒有人想過這裏的子民是怎樣生活,也沒人想起這裏,但這裏的人卻還要活下去的。”
“爲什麽一定要在這裏,依宋家的權勢,将夜霜鎮的百姓遷到别處也不是什麽難事。”
小青落寞一歎,雖是背影,卻讓人生出一股難解其憂的煩愁來:“如果隻是這麽簡單就好了,你們隻知道滇州漳州背後是十萬大山。
可是十萬大山裏到底藏着什麽,世人多不知道,雖苦卻不能對外人說起,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李公子,你有過麽?”
“十萬大山中藏着什麽?”李落眼中一凝,小青言辭确鑿,不像是故弄玄虛。
小青淡淡一笑,和聲回道:“就算我告訴你,你能替我分憂?”
“夫人嫁入宋家,就是爲了讓南王幫助于你?”
“崖餘心裏想的與我心中所想不同,他想的大甘的天下,想的是西域北疆。
而我放不下這裏,這裏本來就很少有人記得,如果有一天我也忘記了,那麽能記住這裏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夫人才會爲南王出謀劃策,壯王府聲勢,南王府權傾天下,夫人也可以借助王府的權勢爲夜霜鎮做些事。”
“嗯,我嫁給崖餘,半數在他,半數在宋家,這輩子我該是不會生離宋家的,隻要你和南王府爲敵,我就會幫崖餘,就算是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你爲什麽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