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小青和夜霜鎮的百姓爲什麽定要留在這裏,搬去别處未嘗不是件壞事。
不過李落與小青相識不久,隐秘之事不好多問,小青似乎也沒了說話的意欲。
兩人就這麽懶懶的坐在樹上,看着月色,聽着蟲鳴,李落漸漸生出困頓意味來,恍惚間就這麽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來,已躺在了屋裏的木塌上,身上依舊蓋着小青的粗布衣衫。
李落歎了一口氣,坐起身來,自嘲一笑,内力盡失之後原來是如此不濟,還從未有過像昨夜一般坐着坐着便睡過去的。
李落握了握拳,曾幾何時,這雙手沾染了多少鮮血,布過多少棋局,會過多少英雄豪傑。
可是如今蒼白落魄的抓着床沿都會覺得痛,如果剝去了往日的榮耀,自己究竟還是怎樣的一副模樣。
李落正在出神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個沉厚的聲音傳了進來:“李家公子,你醒了麽?”
李落一呆,揚聲回道:“醒了,是哪位朋友?請進來吧。”
木門吱呀一聲推了開來,走進一個大漢,年過而立,相貌堂堂,須發叢生,頗有豪傑氣概,見到李落抱拳一禮道:“打擾公子了。”
李落回了一禮,含笑說道:“哪裏,是我起的遲了。”
李落打量了大漢一眼,心中一動,溫顔說道,“壯士可是小五口中的胡子叔?”
大漢摸了摸胡須,大笑道:“就是我,公子的傷好些了?”
李落忙起身恭敬一禮,沉聲說道:“多謝壯士相救之恩,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機會當面道一聲謝。
聽聞壯士回來之後不久又再出海了,不想今日還要壯士登門,李落汗顔,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大漢擺擺手笑道:“我是粗人,沒有那麽多禮數,公子身子不便,要多休養才行,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用不着公子記在心上。
你要是能走,随我出去一趟,這次出海碰到一隻罕見的靈獸,對公子的傷勢大有益處,青姑娘也在渡口,我是問了她之後才來找你的。”
李落一怔,不知道大漢口中所說的靈獸是什麽,不過眼前這沉穩的大漢言語之中卻也流露出幾分喜意,想來必非凡物,和聲說道:“能走的。”
“那就好,如果行走不便我背着你也行。”大漢甚是熱情,揚聲招呼道。
李落颔首稱謝,和大漢一同出屋,大漢掃了一眼李落衣衫,身上披的這件衣服卻還是當日救起李落時自己罩在李落身上的。
裏面就是琮馥送給李落的避水衣,大漢眼中閃過一絲異芒,不過沒有多問,當先帶路而去。
兩人一先一後走在樹枝間的淩空木道上,沒走多遠,李落已微微有些喘息。
大漢也沒有不耐煩的神色,不時攙扶李落,卻也不願傷了李落顔面,待到平坦些的地方就讓李落自己走。
約莫走了頓飯工夫,眼前樹木一低,卻是出了山谷,涼風陣陣,有些腥味。
李落聞了聞這熟悉的味道,正是海風的氣味。
遠處隐隐約約傳來人語喧嚣的歡鬧聲,看似此番出海滿載而歸了。
到了樹屋盡頭,從樹上垂下幾根藤條,沒入腳下樹葉中,大漢回頭看了李落一眼,依着李落如今的境況,想要自己下去隻怕有些困難。
大漢和聲說道:“我背你吧。”
李落苦笑一聲,道:“有勞壯士了。”
“沒事。”大漢坐低身子,背起李落。
訝聲說道,“公子這身子骨可夠輕的。”
李落輕輕一笑,轉言問道:“還不知壯士怎麽稱呼?”
“我大名叫虞昭,他們都叫我胡子,你也叫我胡子吧,公子是叫李落?”
“嗯,虞大哥也喚我李落吧。”
虞昭應了一聲,手腳并用,眨眼間就到了樹下,放下李落,兩人一路同行。
在樹上時聽見人語聲不遠,可是到了樹下走起來也還花了不少時候。
“李兄弟怎麽會流落到海上的?”
“我是大甘中府人,随船出海,遇到了風暴,一路漂泊到了這裏,我也沒料到會是這麽遠。”
“哈哈,看來李兄弟是大富大貴之人啊,竟然會有一條石頭魚馱着你。
那天看見魚背上趴着一個人,我們都以爲是看花了眼,嘿,在海上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稀奇。”
李落展顔一笑,接道:“萬物通靈,如果不是有它相救,恐怕我已經淹死在海裏了。”
虞昭點點頭,連聲稱是,朗聲說道:“萬物通靈确實不假,你就說青姑娘養的那隻雲貓,名字叫阿狸的那個,靈性可真是不一般,就算平常人也不見得有那麽聰慧。”
“原來小青姑娘養的靈獸是雲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李兄弟也聽說過雲貓?”
“嗯,在書中看見過,能騰雲駕霧,靈動非常,是罕見的珍獸,前幾日在木屋裏時常能看見,這幾天倒是一直沒有再見到。”
“那是出去找吃的了,要過些日子才會回來。”
說話間兩人走出密林,清風如徐,眼前是一處不太大的淺灘,停靠着幾艘頗顯殘舊的小漁船,遠處就是滄海,如今李落望去,不免有些心有餘悸的感覺。
此時淺灘處已經站滿了近百鄉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圍着一個龐然大物喜笑顔開。
李落掃了一眼,突然眼中一滞,數丈外的這隻巨獸眼熟的很,正是在海上遇見的那隻蟾蜍模樣的海獸。
現在已死的不能再死,不過就這麽癱在海灘上,兇厲之氣卻還沒有散盡,壓得李落心頭一寒。
如今再看這隻海獸,李落也不禁有些後怕,如果再有一次,可否還有膽量揚刀而起,一戰這頭上古巨獸。
虞昭眉開眼笑道:“這次真是走了大運,出海雖說沒有打到多少魚,但碰見這隻金蟾。
哈哈,一年的糧食不用愁了。”
說罷快步走入人群,李落輕輕吐了一口氣,也跟着虞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