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起身挽起衣袖,将屋中散落各處的花草收拾了收拾,走到屋子另一側,少頃傳來淘米的聲音,李落頭不能擡,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躺在木塌上。
耳中聽着女子忙碌的聲音,此刻倒不遜于天籁妙音,海上漂泊時的情景漸漸回想起來,也不知那條虎獅魚有沒有逃得出去。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整七天了。”女子邊忙碌邊應聲說道。
“七天了。”
李落長吸了一口氣,果然是山中無日月,一夢解千愁。
女子走了回來,拍拍手道:“煮上粥了,先等等吧。
我也不知道你會這個時候醒過來,還以爲你撐不過去了,這七天裏滴水未進,也沒有吃東西,要不是還有細微的心跳,我都以爲你已經死了呢,醒過來就好。”
李落苦笑一聲道:“現在我除了躺着也沒有别的事可以做。”
女子抿嘴一笑,道:“旁人受了這麽重的傷,恐怕都活不久了,沒想到你竟然能撐過來,真叫人吃驚。”
李落輕輕一笑,沒有做聲,如此大難不死還要多虧年少時淳親王府的滔天權勢,淳親王不遺餘力的搜尋靈丹妙藥和醫術國手爲李落調理身子。
“姑娘怎麽稱呼?”
“我叫小青,你呢?”
“是小青姑娘,我是李落。”
小青哦了一聲便不再留意,獨自收拾着屋子,少有說話。
李落得空偷偷打量了打量背對着自己的女子,不施粉黛,卻讓三千佳麗盡失顔。
一身麻布粗衣,穿着一雙草鞋,玉足半露,圓潤晶瑩,正在整理花草的手也是一般,集天下雕刻大家也未必能雕出這一足一手來,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美。
女子臉上有一種朦朦胧胧的風情,動人處不少了純真,朱唇半啓,欲吐未吐,藏着潔白無瑕的玉齒,唇邊還挂着一絲淺淺的笑意,格外的誘人。
此刻神情專注的看着眼前花草,眼神很柔,仿佛是在看着一個人一般,目光中包含了千言萬語,沒有一絲不耐。
隻看相貌,分不清小青到底多大年紀,童真不減,卻有成熟的風韻,看起來很矛盾,一人千面,俱不相同,似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拼湊在了一起。
李落看在眼中,格外覺得有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這份美每一處似乎都少一分才能圓滿,可是千種殘缺的美聚集在一起後,竟再也容不下别的東西來,成了一個怪異的圓滿,仿佛是一個凄慘的美豔。
李落暗暗吃了一驚,除了小青驚爲天人的容貌外,自己從沒有對一個女子在初次見面時這樣留意,還有旁的什麽東西在吸引着自己的心神,魂牽夢繞,揮之不斷,前生所遇見的人中絕沒有過這樣的感觸。
小青似乎察覺到了李落的目光,回頭看了李落一眼,輕輕一笑,仿佛有些苦惱,但沒有什麽責備的意味,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李落臉色一紅,甚覺唐突,勉強轉過頭去。
這時耳旁那隻呼呼大睡的靈獸似乎被兩人的談話聲驚擾了好夢,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站起身來,側着頭看了李落幾眼,神情中竟然顯出幾分茫然來,極爲通靈。
除了耳朵長了些,這隻靈獸看起來和一隻山貓幾乎沒有分别。
張了張嘴,伸了一個懶懶的懶腰,便這麽施施然的踩着李落的臉走了過去,走到一半,似乎在琢磨什麽,低下頭打量了李落幾眼,嗅了嗅李落,神情頗是古怪。
李落被一隻小獸踩在腳下,暗歎一聲,如今境地也是無可奈何。
一人一獸四目相對,瞧着靈獸的樣子,一時半刻還沒有從李落臉上下來的意思。
“阿狸,快下來。”小青輕叱一聲,揮手驅趕靈獸。
靈獸叫了一聲,突然對李落失了興緻,頭也不回的轉身躍下木塌,鑽出屋外去了。
小青看見李落一臉惆怅茫然,禁不住噗嗤一聲嬌笑起來,紅着臉說道:“對不住了,你不能動,偏偏阿狸還欺負你。”
李落展顔一笑,道:“沒關系,嘗嘗這些滋味也是不錯。”
“對了,他們帶你回來的時候,你身上還背着一個盒子,我挂在那邊了。”
小青指了指牆壁,李落順着小青的手指看了過去,當關正靜靜的挂在木牆上,不知道鳴鴻刀是否還在裏面。
李落在昏迷前似乎看見鳴鴻刀無主飛了起來,但着實分不清到底是幻覺還是什麽,也不知道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傾盡全力的一刀有沒有傷到那隻兇厲狂霸的異獸。
小青見李落望着當關怔怔出神,善解人意走過去取下當關,拿到李落身邊道:“這個盒子很沉。”
李落眼睛微微一亮,小青來去輕如流水,一身武功看似不弱,不過李落卻沒有點破。
道了一聲謝,讓小青幫忙按下當關上的一處暗記,長盒應手而開,李落掃了一眼,鳴鴻刀正靜靜的躺在當關長盒中的地縛草内,似乎亦如李落一般受傷頗重,蟄伏不起。
收起當關,小青并沒有将當關挂回牆上,徑自放在李落身側。
也沒有多問,轉身去瞧了瞧煮好的粥,盛了半碗,扶起李落,小心翼翼的喂李落喝了起來。
碗是尋常黏土燒制的粗碗,鼻尖還能聞到細微的泥土味道,粥很香,不是大甘中府一帶常見的谷物,似乎南府也沒有見過。
不過更香的是小青身上的女兒家香味,聞之欲醉,緩緩的輕柔的流進了李落的鼻子。
小青目不轉睛的看着李落咽下碗裏的粥,專心緻志,自然也沒有瞧見李落眼中的窘迫之意。
小青坦然自若的抱起李落,斜倚在自己肩頭,沒有分毫異色。
李落少小習禮教之說,确實有些尴尬,不過小青似未所覺,李落也就沒有提起,以免徒增狼狽。
喝了一碗多些,小青扶李落躺下,自去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