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溫顔笑道:“但說無妨。”
“王爺近年之中聲名鵲起,大甘四境無人不知,隻是末将觀王爺行事卻有些疑慮。”
“哦,是什麽?”
“王爺不論是率軍征戰或是入朝當政,所謀之事多是劍走偏鋒,以快制勝。
可是這樣一來,如果事成自然可以成就不世功業,但是若敗,隻怕大甘的天下都要動蕩難安,現今朝廷難再找不出一人主持大局,到時候悔之晚矣。”
李落怔怔出神,望着虞子略,半晌沒有接言。
虞子略見李落似乎神遊物外,微微一驚,急忙說道:“王爺,末将鬥膽妄言,還請王爺恕罪。”
李落回過神來,輕輕一笑道:“沒有的,虞将軍說的在理,有些事是我操之過急了。”
“末将愚鈍,目光短淺,有些事并非末将能想的明白,不過王爺行事自然有王爺的道理,如果是末将,想都不敢想三個月的時間就能肅清東府流寇。”
李落哈哈一笑,道:“碰巧而已,倘若不是有你們相助,三月之期不過是癡人說夢,回去初陽州後,我會上報朝廷,東府一戰,虞将軍當記一大功。”
虞子略起身回禮稱謝,還要推辭,李落擺了擺手,不再多言,告辭而去。
幾隻海鳥繞着戰船盤旋飛舞,不時發出幾聲脆鳴,夕陽西下,海上一片甯靜祥和,隻是這不多得的祥和委實來的不容易。
大甘水師返回初陽州觀潮渡,岸上将士早早相候,見到大軍凱旋而歸,營中上下俱是喜氣洋洋,朝廷下旨的三月之期還不到,東府戰事就已經平息,就算再添旁人忌憚,也留着日後再說了。
回營之後,除了初陽州知州熊平章和總兵統領大将崔丁全外,東炎州知州賈晟知道自己罪責難免,服毒自盡,總兵大将林卓佟負荊請罪,卸甲等候朝廷發落。
李落沒有意氣用事,以戰事不利之罪收押三人,押解回卓城,交予巡檢司處置,若要論罪,還要看監法司如何評判了。
東炎初陽兩州千瘡百孔,百廢待興,初陽門衆人見牧天狼上下都極是忙碌,不便久留,依依不舍的與軍中諸将辭别離營。
虞子略多日不回蒼洱,如今戰事已定,也辭别李落,留下水師将領言承冠率半數水師戰船在東海一帶戒備。
牧天狼衆将在渡口相送,落潮島一戰,頗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虞子略誠顔相請,倘若再到蒼洱,定要好好聚上一聚。
牧天狼諸将含笑答謝,也都應了下來。
東炎初陽兩州被流寇好一番劫掠,但是衙門官吏損傷卻是微乎其微,雖說是可恨,但好在善後兩州百姓一時倒還抽得出人手。
有李落和牧天狼虎視眈眈,這些官吏盡都施足了力氣,四處奔走,十年不曾做的事在這數日裏都做完了,生怕再被李落問罪。
李落奉旨行事,命初陽州前鋒領将顧惜朝暫代兩府總兵一職,收攏部衆,掃清東府殘留敵寇,也算是給朝中顧陸兩家一份薄面,猶是後宮内苑之中,皇後權重,如果瑜賢妃偏向皇後,隻怕雲貴妃獨木難支。
顧惜朝大喜過望,對李落感恩戴德,鞍前馬後操勞不已。
不過顧惜朝此人确也有将才,傳令行軍中規中矩,不是不學無術之輩,果然應了李落猜想,這些年顧惜朝蟄伏初陽州,隻怕是顧陸兩家别有用心。
李落将從流寇手中奪回的财物盡數交給兩州衙門,命州府衙門安置流民,重建家園,雖說不算杯水車薪,但也還差了不少,好在朝廷傳旨,撥了白銀五十萬兩赈災,解了東府燃眉之急。
讓李落幾人想不到的是南王府也遣人送來白銀十萬兩,相助李落安置東府流民,不論南王府有什麽用意,但總歸是善念,李落不好推辭,隻得領受了南王府的恩情。
東府諸事都已安排穩妥,李落與沈向東幾人商議過後,正要奏請朝廷班師回營,就有營中将士來報,南府宋家來人到了軍營外,求見李落。
李落和沈向東面面相觑,不知道宋崖餘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東府一戰,暗中的事誰也無法斷言,但能許虞子略揮軍北上相助,南王府又送上白銀十萬兩,明面上确實是幫了李落大忙。
此刻求見,李落不好不見,傳令命将士帶宋家來人入營。
李落正在暗自沉吟,沈向東和聲說道:“将軍,不如我們也出去迎上一迎吧。”
“這?”李落面有難色。
沈向東明白李落心意,和顔笑道:“将軍的心意老夫明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老夫看淡了。
就算是将軍位尊權重,有些時候也不得不行中庸之道,老夫這般歲數了,知道其中利害,南王屢次相助,就以如今,當得起我們以禮相待。”
李落點了點頭,長身而起,朗聲說道:“好,沈先生,随我前去見一見宋家來人。”
李落幾人站在帳外等候,隔遠就看見将士帶着幾個人匆匆趕來,當先一人長笑一聲道:“大将軍,多日不見,沒想到在東府又能見到大将軍,宋某何其幸也。”
李落抱拳一禮,溫顔笑道:“原來是宋前輩,别來無恙。”
“都好,都好,哈哈,與大将軍揚南一别才不過半年多光景,大将軍縱橫天下,從西府再到東府,讓我們這些山野閑人汗顔的很呐。”來人急忙回禮,正是南王府宋秋甯。
“宋前輩來得巧,再有幾日我們就要回師狄州了。”
宋秋甯哈哈大笑,連聲稱妙,态度極是熱切。
宋秋甯身後跟着六人,其中有一男一女服飾都不是大甘模樣,竟是域外來客。李落掃了一眼,颔首示禮,和聲說道:“宋前輩遠道而來,裏面請。”
宋秋甯連連擺手,道:“大将軍折煞宋某了,不才區區一介寒生,難當大将軍前輩稱呼。”
李落輕輕一笑,不置可否:“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