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略接道:“除此三島外,尚有十盟,分别是飛鲸、明鎮、比目、鳐翼、丘吐遜、銅晝、隗澤、燭龍、蜃、饞食,這十盟與大甘交集不多,末将也是一知半解。”
“單單一個東海就這麽大,原以爲天下不過在大甘四境之中,今日聽及虞将軍道來,才知以往是坐井觀天了。”赫連城弦拍案歎道。
“多謝虞将軍解惑,李落受教了。”
虞子略連稱不敢,道:“這些事想必侯爺都是知曉,末将班門弄斧了。”
沈向東一愣,輕笑道:“東海諸島老夫确不甚知曉,三島之說倒也聽過,不過十盟尚是首次得知,老夫年少時志在大甘,對東海的風土人情知之甚少,不如虞将軍這般明了。”
“侯爺威震四海,就是現在也時常有東海來人提起的。”
沈向東搖了搖頭,平聲說道:“老夫一介朽木,侯爺的名号不提也罷。”
“舟師作戰并非我所長,眼下流寇逃竄歸海,不知沈先生和虞将軍有何高見?”李落岔言問道。
虞子略虎軀一震,直了直身形,望了沈向東一眼,沉聲說道:“東府一戰雖到尾聲,不過要看王爺如何定奪。”
“此話怎講?”
“當日王爺釜底抽薪,燒了流寇停泊在打魚灣的戰船,此計甚妙。
初陽州的流寇倉促逃回海上,但能遠行的戰船已是不多,流寇尚有數萬之衆,勉強入海,有過半數的船舶還是尋常商船或是漁船,這些船隻難以承載這麽多流寇将士返回骅兜。
倘若末将所料不差,流寇現今肯定藏在東海近處的島上,銷聲匿迹,如果是大甘不再追讨,再伺機折轉返回骅兜。”
諸将皆是一震,齊齊望着虞子略。
李落輕聲問道:“可是屏峰、落潮諸島?”
虞子略訝然道:“王爺知曉這幾座島嶼?”
“在海圖上見過,再遠處就不知道了。”
“末将亦是有此猜測,屏峰島地勢險峻,島下多礁石,暗流兇猛,戰船難以靠近,漁船也很少到屏峰島海域。
落潮島恰是相反,最适合大船停靠,兼之四周有不少小島圍繞,該是藏身的首選之地。”
“落潮島上是否有人居住?”
“是有一些,不過不太多,海島大都多石,種不了什麽莊稼,隻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複一日,也就養不活多少人了。
其實島上的黎民日子比起大甘諸州來要苦上不少,大些的島嶼尚算好些,這些小島上要是有人活過半百已經是高壽之人了。”
李落輕輕咦了一聲,微微看了虞子略一眼,虞子略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悲憫之意,随即收斂心神,肅然相候。
“軍中得報,初陽州流寇有兩萬餘衆,東炎也有殘部歸攏,若是流寇餘衆藏身落潮島,虞将軍,你有幾分把握可勝這些流寇餘黨?”
“流寇雖然人數衆多,不過戰船卻差的遠了。
末将估計能夠與大甘水師一戰的船隻不過百數,約莫如五牙樓船的更是寥寥無幾,該是有七八艘同于大甘海鹘的戰船,餘下多是大翼之類,此類戰船靈活多變,但長于江河湖泊的水戰,海戰麽,兩軍要是不曾近身,這些船隻沒什麽用處,不足爲慮。”
虞子略微一沉吟,胸有成竹道。
“五牙樓船多用于沖撞,大甘水師積弱多年,恐怕也沒剩多少了,不過海鹘戰船我倒是見過一艘,雖風浪漲天無有傾側,水中奔行回轉很是快捷。
如果流寇有與海鹘相差無幾的戰船,确實不好應付。”李落微微一頓,目不轉睛道,“勝算幾許?”
“單是隻說勝負,末将有七成把握。”虞子略字斟句酌道。
諸将竊竊私語,虞子略氣定神閑,言談舉止都流露出一股自信之意來,言辭鑿鑿,由不得旁人生疑。
李落一怔,聽出虞子略話中另有用意,和聲說道:“勝負之外,是否還有其他變數?”
虞子略神情甚是沉重,緩緩說道:“王爺,流寇犯邊,搶劫财物隻是其一,還劫掠我大甘百姓,單初陽一州,末将得知就有近萬人。
這些人被流寇帶到海外,大都是賣做奴隸,皆是女子和工匠技藝者,下場凄慘,能活着到骅兜的就算是大幸了。
以往流寇海船過處,船尾都跟着海中形色各異的惡魚猛獸,隻等流寇将船上的黎民百姓扔到海中果腹。”
虞子略話語落罷,帳中驟然一凝,不爲其他,隻看觀潮渡流寇所作所爲,虞子略方才之言隻怕難盡流寇兇殘萬一。
李落輕聲問道:“如若大甘水師興兵征讨,流寇可是會以大甘百姓做擋箭牌?”
虞子略苦笑一聲道:“末将便是憂心此事。”
李落沉吟不語,虞子略看了李落一眼,接道:“海上舟師交戰,無怪乎是憑借天時風力,所用計謀大多是火攻、錘石、誘敵、埋伏、夾擊等,推度敵軍動向。
若想救人,就要先立于不敗,如果初始氣焰太過迫人,流寇說不定會殺了所劫的百姓,再尋機與我軍交戰。”
“海上動靜一覽無餘,也能用這埋伏夾擊之計麽?”赫連城弦疑聲問道。
虞子略含笑道:“舟師作戰與陸上不同,海水流向倘若是逆流,就算看見敵船迫近,想要調轉船頭也要費些工夫,不如騎兵步兵那般靈動萬變,或許隻差個一時半刻,勝負就已經分曉。
也有可能在一時半刻之間強弱調轉,一旦敵軍突圍,再想追上就難與登天了。”
沈向東點了點頭,道:“虞将軍所言不虛,到了海上,行軍作戰與陸上之時大相徑庭,無法再用以往兵法謀略猜測戰局變化。”
“如果出其不意,是否可行?”
“王爺是想救人爲先?”
“嗯,先救人,再殺敵。”
虞子略和沈向東凝聲思索,帳下誰也沒有出言驚擾,靜靜望着兩人。
半晌,虞子略輕輕咳了一聲,恭聲說道:“不知長史大人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