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李,王爺,是,是,是王爺,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李落淡然一笑道:“不知者無罪,我與你家公子知交莫逆,我不欲驚擾府中旁人,煩快些請他過來。”
“是,是,王爺,小人這就去,那……”
李落擺了擺手道:“我在這裏等他。”
“是,是。”冢宰府小厮連忙跑了出去,後府院門一時也忘了關上。
李落候在府門外,迷霧纏身,煙雨微拂,黏黏稠稠,揮之不去。
聽得府門那邊傳來腳步聲,不見其人便聞其身,章澤柳呼道:“李落,真個是你?”人随語聲,沖出府門,見到果然是李落,驚訝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快,快,進來吧。”
李落舉目一望,章澤柳衣衫不整,該是還未曾梳洗,怕是聽到李落相候才急急趕了出來。
李落微微一笑道:“不了,還有别人在等我。”
“啊,那一起進去坐坐,喝杯熱茶。”
李落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今日就要離開卓城了。”
“咦,怎麽這麽匆忙?”章澤柳愣在當場。
“狄州尚有軍務,待不得太久的。”李落和顔回道,“前日與兄一醉,卻未及道賀,今日一别,再回卓城時恐怕喜事已過了,前來相擾,恭喜了。”
章澤柳神色古怪,怔怔的望着李落,良久才說道:“放心,若你一日不回來,我就一日不設宴。”
李落哈哈一笑道:“那我可就叨擾一杯喜酒了。”
“别說一杯,千杯我也留着,你喝多少,我就陪多少,不死不休。”章澤柳咬牙切齒道。
李落苦笑一聲,連連搖頭,接道:“楊姑娘蕙質蘭心,是爲佳人,章兄還要用心相待,善待于她,你我兄弟自小相知,若我未變,你也不可變。”
“那是自然,我父和楊大人相識幾十年,我縱是有心,也沒有這個膽,到時不單是楊大人和楊夫人,就是我家老爺子也不會放過我,再說了,楊姑娘這等人物,我是修來幾世福氣才能得此美眷,哪敢有半點懈怠。”
李落蕭索低語道:“那就好,那就好。”一時恍惚,似是墜入迷霧之中,渾渾噩噩不知身處何地,耳邊似有一個聲音再說什麽,卻又聽不真切。
不知是過了一瞬還是一刻,章澤柳呼喊李落的聲音才将李落心神引了回來,李落蓦然擡頭,四下打量了一番,長出了一口氣。
章澤柳惶急喚道:“李落,李落。”
“呵呵,突然想起一件旁的事,一時被引去了心神,還望莫怪,哦,對了,你方才說什麽?”李落定下神來,和聲說道。
章澤柳撓了撓頭,道:“我是問你在說什麽。”
“是麽?”李落一頓,展顔笑道,“我是說是我多言過慮啦,隻是恭賀于你,倒說了些不相幹的話,便做沒有聽到吧。”
章澤柳一滞,隻覺今日李落有些怪異,皺眉疑惑道:“李落,你有什麽事吧,我還從未見過你會這般失神的。”
“除了賀喜之外再無他事,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動身了,你多保重。”
李落抱拳一禮,不欲多留半息,轉身離去。身後章澤柳緊了緊衣衫,一頭霧水的望着漸漸遠去的李落。
李落疾步而行,耳旁似有蟬鳴之音,揪之不去。
突然李落身形一閃,急忙側開,擡頭望去,猛然間呼吸驟熄,驚愕道:“是你!?”
李落身前三尺外,一襲白衣,俏立雨下柳梢旁,恬靜安逸,柔美動魄,春雨寒露,濕了發梢和眉角,單薄處又是嬌豔欲滴,分外惹人憐惜。
身旁柳,雨中煙,映極了柳煙之名,迷迷離離,幾似是在畫中,一時一刻,隻願時光不走,歲月留情。
“是我。”楊柳煙輕柔應道。
李落緩緩退開一步,低聲說道:“楊姑娘怎會在這裏?”
“閑來無事走走,巧是碰到王爺了。”
“哦,”李落一怔,微微回首,章澤柳尚立在後府門前,眺首遠望,黯然一笑道,“春雨陰寒,聽聞楊姑娘身子單薄,雨天還是少出來些。”
楊柳煙蒼白玉顔上綻出一朵紅暈,輕笑道:“王爺有心了,我一直如此,好不了也壞不到哪裏。”
李落看了一眼楊柳煙數丈外的侍女珠兒,溫言說道:“楊姑娘來這裏可是去找章兄麽?”
楊柳煙擡頭看着李落,雖是極力忍着眼中刺人心肺的憂傷,隻是這憂傷還是一絲一絲擠了出來,縱是再想鎮靜下來,卻是無法如願。
楊柳煙急忙别過頭去,胸口微微起伏,勉強蓋住話語之中的顫意,清冷說道:“不去啦,見過王爺,我該回家了。”
李落神色淡然,方才初見楊柳煙的異色早已不見,聞言應道:“霧氣最是陰寒,易跗骨,楊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吧。”
說罷李落長身一揖,“楊姑娘,就此别過,日後再會。”
李落錯身而過,楊柳煙低聲輕柔說道:“前路漫漫,請君珍重。”
李落一頓,未曾回頭,怅然回道:“多謝你。”說罷不再停留,飄然遠去。
似是寥寥數言耗去了楊柳煙所有心神,楊柳煙扶着柳身喘息起來,不時用拳頭敲敲心窩處。
珠兒慌忙跑了過來:“小姐,你怎麽了?”
“沒事的,你扶我坐下歇歇。”
“小姐,是又覺得不舒服了麽?這,我去找人送小姐回府。”
楊柳煙拉住珠兒,疲倦回道:“不用啦,就是太累了,歇歇就好,别大驚小怪的。”
珠兒伏下身子,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楊柳煙臉色,雖顯蒼白,但适才的紅暈卻還不曾盡散,合着煙雨如絲,煞是驚豔。
“小姐,你爲何不告訴他你昨夜和今晨都是在等他呢?”
“爲何要告訴他?昨日爹說起他已知曉此事,他今日離都,我隻是猜他會來,沒曾想真的來了,見了就好,再說我過不了多久便是嫁爲人婦,說這些徒添煩惱,還不如留在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