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言?”溯雪一愣,急急問道,“公子又要離開卓城了麽?”
“嗯,明日動身回去貫南大營。”
朱智起身一禮道:“大将軍,末将這就回去命營下将士準備行裝。”
李落點了點頭,朱智向堂中衆人一禮,徑自離去。
溯雪淚眼婆娑,道:“公子,不能再留幾日麽?”
李落心中一痛,溫言寬解道,“不能多留了,離了貫南大營時久,該要早些回去的。”
“那,那也是太倉促了呀。”溯雪忙拭去俏臉上的淚痕,低聲說道。
“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樣,原本從宜州歸來時我便想回去狄州,隻是這些日子耽擱了,卓城事罷,也需回去狄州早作打算。”
“那奴婢替公子收拾行裝。”說罷,溯雪掩去眼中的傷心之情,輕輕退了出去。
翟廖語望着溯雪遠去的背影,歎息道:“大将軍,你這侍女很是依賴你啊。”
李落淡淡一笑,道:“翟大哥此言差矣。”
“哦,何解?”
“并未是她依賴于我,而是我依賴于她。”
翟廖語一怔,不時想不明白李落話出何意。
李落轉神歉然說道:“煩累諸位又要随我奔波了。”
翟廖語看了衆人一眼,滿堂高手,一個勝一個冰冷,楚影兒本就沉默寡言,對面而坐的白發妖豔女子更是冷冽,自剛見至今,還未曾聽她說過一句話,冷冰倒是稍稍好些,隻是身上不時散發的劍意卻也讓自個很是不自在,眼中戰意時隐時現。
翟廖語打了個哈欠,道:“怎會,江湖漂泊的日子慣了,如今總在一處待着反倒是不自在,大将軍何時走,屬下就何時走,方便的很,哦,對了,楚姑娘可替我把我酒葫蘆打滿酒?”
楚影兒冷哼一聲道:“軍中禁酒。”說罷起身微微一禮,也自離堂去了。
翟廖語黯然失神,望着李落,爲難道:“大将軍,這……”
李落和顔輕笑道:“路上無礙的,營中雖是如此,但曆年佳節之時将士們也要喝上一杯,翟大哥不被旁人瞧見就好,不過确不能多飲了。”
翟廖語大喜過望,連聲稱善,起身便欲取酒,行至屋門處,微微一頓,回首滿不在乎的說道:“大将軍,這巡檢事麽還是你離了卓城才好打算的。”
李落展顔一笑,不置可否。
待翟廖語遠去之後,冷冰寒聲說道:“這個人不簡單。”
李落微微點了點頭,道:“冷公子,明日出行可有難處?”
冷冰長身而起,冷哂道:“卓城也便是你才能待上如此久,明日離開再好不過。”說完也自去後府收拾。
李落和李緣夕相顧無言,此番一别,又不知何月才能回來了。
縱是旁人不喜,自己或許也是不喜,總歸卻還是家。
次日清晨,卓城飄起瀝瀝細雨,雨雖不大,許是天寒,霧氣卻是頗重,煙雨茫茫。
李落昨日已将朝中事務囑托清楚,入宮向萬隆帝奏請離去卓城一事。
萬隆帝唏噓歎息,卻是自己迫得李落四處漂泊,兼之李落早已言明不日将重返狄州貫南大營,雖是赧然,也隻好如此了,不過并未許李落卸下中書令參政知事一職,依舊執掌一枚中書令。
晌午過罷,李落與楊萬裏章榮政在巡檢司新衙之内密議兩個時辰,方才散去。
晚間李落辭别淳親王和洛氏衆人,許是見李落這般操勞,淳親王隐約有幾分不忍,正是前幾日對着李落太過苛嚴了,溫言勉勵幾句,又是多多囑托行事小心雲雲。
怎也不及洛氏的十之一二,縱是不舍,但李落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亦是無可奈何。
棄名樓前。
牧天狼衆将士将戰馬又再檢查了一遍,溯雪和府中諸人門前相送。
偌大的定天王王府,倘若李落一走,空院之中竟隻剩下六人,冷冷清清。
李落,冷冰,李緣夕,翟廖語,楚影兒,朱智,梼杌營将士準備停當,李落走到溯雪身前道:“溯雪,府中就剩下你們了,倘若有什麽事,自有人相助,不必擔心,照顧好自己便可,知道麽。”
“嗯。”溯雪咬着朱唇,淚花晶瑩,隻是不曾落了下來。
李落展顔笑道:“不哭了,我去去就回。”
“落哥兒,這些是老爺子讓我交給你帶在身上,以防不時之需。”秋吉雖有傷感,卻仍舊一副開心模樣。
李落點了點頭,柔暖一笑,溯雪聰慧,晴雲探月溫婉可人,隻是都不如秋吉灑脫,棄名樓中倘若沒有秋吉,恐怕要失了過半生氣。
“秋吉,若我不在府中,你也要幫我照顧好她們。”
“嗯,放心吧,有我在。”秋吉拍着胸脯大聲應道。
李落走到梅舞袖身前,探首低語道:“梅姑娘,請稍耐些時日,姑娘之事,我再返卓城之時定給姑娘一個了斷。”
梅舞袖退開一步,垂首不語。
朱智揚聲喚道:“大将軍,可以啓程了。”
李落應了一聲,轉身欲行,背後梅舞袖蚊吟般細語道:“多謝王爺。”
李落一頓,并未接言,返身上馬,回首笑道:“保重了。”
說罷縱馬輕步離了棄名樓,身後梼杌營将士不時揮手道别,耳旁晴雲探月清脆動聽的聲音,走出好遠,轉過街角才緩緩消散。
趕往狄州,原該出西城門,不過李落路途之中另有事未了,衆人擇東城門出卓城,離都之後,轉道貢州而去。
冢宰府後門。
李落輕敲府門,過了半刻,才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喊道:“誰啊,大清早的。”說完拉開府門,探出腦袋,看了李落一眼。
隻是個冢宰府下人,用下巴點了點李落,問道:“你是誰?你來找誰?”
“我找貴府章澤柳章公子。”李落輕聲回道。
“找我家少爺什麽事?沒事快些走開了,我家少爺可不是誰想見都能見的。”冢宰府下人甚是不耐煩的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