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也是有些苦惱,歎了一口氣道:“再說吧,就怕他還不願意去。”
“不願意去!?李将軍還不見得會收下他,逆子。”
“你啊,和青兒說話時可不能這般說,少年人難免心高氣傲,再者卓城之中的青年才俊有幾個不想與李将軍一争高下,你要是這樣說,他怎能服氣?”
“好了,好了,就聽夫人的,時候不早了,我去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些。”
午時未到,素雨小築。
楊萬裏方自出轎,便有一個相貌清俊的男子迎了上來,含笑一禮道:“可是宗伯楊大人?”
楊萬裏一怔,回了一禮道:“正是老夫,這位公子是?”
“末将牧天狼中軍帳下朱智,見過楊大人,大将軍已在正堂相候,請楊大人移步。”
“啊?”楊萬裏一驚,連忙說道,“老夫來遲了?”
朱智展顔一笑,回道:“沒有,午時未到,隻是大将軍有言今日宴請尊長,不可遲來,姑先到一刻,在堂中相候,楊大人,請。”
楊萬裏哦了一聲,仔細打量了朱智一番,朱智神色如常,淡然自若,言語舉止甚是得體。
楊萬裏暗贊一聲,朱智之名樞密院亦有密報,尚不在牧天狼諸軍領将之中,隻是中軍騎帳下一員将領,不想竟有如此風範,若是牧天狼諸将齊聚時又該是怎番一般風雲際會。
楊萬裏整了整心緒,點頭道:“好,朱将軍帶路。”
朱智躬身一禮,笑道:“楊大人折煞末将了,請。”說罷不再客套,當先領路,入屋而去。
時辰尚早,兼之這素雨小築平日裏也甚爲清幽,客堂之中并無幾桌食客,正中一席,坐着四個孔武壯士,見到朱智進堂,起身一禮,又再向着楊萬裏躬身一禮,自顧坐下,并無多言。
朱智似是未有所覺,楊萬裏掃了一眼,雖不知這幾人正是牧天狼中軍天狼騎下梼杌營将士,卻也猜的必是軍中人物,隻是如此這般光明磊落倒是未曾想到。
素雨小築不大,隻有兩層木樓,幾人登階而上,正中側旁一張木桌上端坐一人,白衣勝雪,桌上一盞清茶,橫擺一把長劍,除此之外再無他物,見到朱智二人上前動也不動,倒是朱智抱拳一禮,甚是尊敬。
楊萬裏微微愕然,注目打量了幾眼。
似是察覺到楊萬裏神色,男子突地擡頭掃了楊萬裏一眼,眼神寒若冰霜,楊萬裏一驚,一股寒氣竄上心頭,眼中竟有刺痛之感,好在白衣男子又将頭低了下去,沒有再看。
楊萬裏壓下心中寒意,低聲向身後兩名侍衛喝道:“你們在樓下等我。”
“屬下遵命。”兩名侍衛似是也受不得如此冰寒的殺氣,急忙下樓去了。
朱智溫顔笑道:“楊大人,這位是冷冰冷少俠。”
“嗯,官山行獵時曾見過冷公子,劍術很是了得啊,果然是人如其劍。”楊萬裏颔首贊道。
冷冰微微動了動,朱智輕輕一笑,岔言道:“楊大人,這邊請。”
楊萬裏醒過神來,哦了一聲,急忙踏前幾步,越過冷冰轉入五步外的雅閣之中。
不待兩人走到門前,屋門便即拉開,李落含笑立在屋中,歉聲說道:“小侄李落見過楊大人,累大人辛苦,李落甚是不安,請。”說罷側過身,躬身一禮。
楊萬裏急忙回了一禮,笑道:“哪裏,哪裏,王爺客氣了。”
“朱智,擺宴。”
“末将遵令。”朱智領命,向着楊萬裏又再一禮,返身退了出去。
楊萬裏連連點頭,慨然歎道:“往日隻聞牧天狼之名,今日一見,雖隻是九牛一毛,但這儒雅之風也足以遙想叱咤西域的風儀了。”
李落微微一笑,謙恭應道:“楊大人過譽了,軍中将士難免率性了些,還望楊大人海涵。”
“哪裏的話,這才是領軍之将的模樣。”楊萬裏說罷踏入閣中,猛然一頓,訝聲道,“咦,章大人也在。”
雅閣之中除了李落還有一人,亦是楊萬裏朝中相熟之人,冢宰章榮政,聞言哈哈笑道:“楊大人,快請裏面坐。”
楊萬裏一怔,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李落坦然回道:“今日李落冒昧相邀兩位大人,實是有事相請,楊大人請。”
楊萬裏稍有躊躇,随即入屋坐下,疑聲問道:“章大人,這是?”
“楊大人不必問我,我亦不過比楊大人早到半刻,尚不知曉王爺相邀何事。”章榮政微微笑道。
冢宰章榮政亦是年過不惑,不過看似将養的甚好,面白無須,一團和氣,和章澤柳很是相似,亦是有些發福之态,乍眼望去便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家老爺一般,隻是眼神開合之際精明暗藏,才給人不可小觑之意。
李落正欲出言,突地閣外憑欄處一道人影閃了進來,冷聲說道:“樓外三處有人暗中監視。”
楊萬裏和章榮政俱是一震,對視一眼,望向李落。
李落聞言灑然笑道:“此處是卓城,耳目衆多,由他們去吧。”
人影嗯了一聲,又再飄忽不見,來去極是詭異。
章榮政咋舌道:“好厲害的武功。”
李落淡然一笑,神情如故,舉杯說道:“薄酒微宴,不成體統,望兩位大人見諒,李落唐突之處,還請章大人、楊大人宥恕。”
“好說,好說,王爺言重了。”章榮政和楊萬裏忙不倏舉起茶杯應了一聲,楊萬裏微微掃了一眼桌上茶杯,問道,“王爺可是還有宴請旁人?”
李落微微一笑,朗聲回道:“今日李落隻請了楊大人和章大人,再無他人。”
哦。”楊萬裏和章榮政面面相觑,雖是隐約猜的李落設宴爲何,但如此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共處一桌,卻也不知李落心中盤算。
少頃,酒菜備齊,雖不說有多奢華,倒也不顯寒酸,山珍海味俱有一二,章榮政訝聲說道:“大将軍素來節儉,今日一宴卻是讓下官有些受寵若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