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烨怫然不悅道:“什麽話!我大甘自開國至今這四境戰事便不曾斷絕過,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想,難道大甘将士都還不成家了不成?荒謬。”
“樓兒,是不是你不喜歡淩家姑娘,若是這樣,你喜歡誰,告訴爲娘。”洛氏關切問道。
“婦人之見。”淳親王李承烨冷喝道,“此事不止你我,皇上,太後,太傅俱都首肯,豈能說變就變,倘若本王如此反複,還有何顔面立于朝堂之上,旁人又怎麽看我淳親王府。”
“這……”洛氏艾艾期期,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承烨瞪了洛氏一眼,沉聲說道:“玄樓,難道你還不知道如今你的處境麽,看似身受皇寵,可實際已成衆矢之的,你我父子二人執掌大甘過半兵馬,一舉一動,不單是朝堂,便是後宮也莫不留心。
太傅深悉中庸之道,雖不顯于人前,但朝野之中人望不低,若能得他相助,日後少不了我淳親王府的好處。
哼,李家子嗣,何曾自己擇過子妃,倘若你不是我李承烨的兒子,我便由着你。”
“王爺。”洛氏驚恐的喚了一聲。
李承烨也覺方才之言重了些,言辭稍和,淡然說道:“若是你真有意别家女子,成親之後再納幾個側妃亦無不可。”
“是啊,樓兒,男人三妻四妾也屬尋常,這世子妃可是太後和皇上點過頭的。”洛氏連忙勸道。
李落靜靜的看着洛氏,不自覺摸了摸掌心,輕輕一笑道:“父王母親過慮了,玄樓隻是覺得成家早了些,倒非是不喜淩姑娘……”
李承烨叱道:“還早什麽,你看哪個皇子到了你這般年紀還沒有成家的?不識好歹,後宮之中可是有不少人盯着淩家姑娘,莫不是以爲除了你便沒有旁人要娶太傅之女了麽?”
“玄樓不敢。”
“哼,你還知道不敢,本王以爲你手握雄兵,早已目空一切,不将皇上和我這個父王放在眼裏了。”
李落臉色一白,輕咳一聲道:“玄樓言語無狀,冒犯父王,還請父王罪責。”
李承烨冷哼了一聲,道:“我問你,你應還是不應?”
李落嘴角輕顫,半晌緩緩吐出一個應字,隻是這一字出口,周身便是一冷,寒可刺骨,渾渾噩噩之際,李承烨和洛氏再說了些什麽,卻是一字一句也不曾聽的進去,便是怎麽離了采雅軒也不自知。
初春風寒,風寒心更冷,李落仰頭望着茫茫夜空,王府中燈火通明,縱然再如何映照的地下纖毫畢見,也看不清夜色中、蒼天下有幾顆星辰。
李落緩緩向府外走去,身後似有人喚他,李落不曾聽清,隻待來人輕跑到李落身後三尺時才醒覺過來,回頭看去,是蘭妃侍女疏星。
“奴婢參見小王爺。”
“哦,是疏星,找我有事?”
疏星将手中捧着的錦囊躬身呈上,輕聲說道:“小王爺,是娘娘叫奴婢将此物送還給小王爺。”
李落掃了一眼,淡淡回道:“七霞珠?”
“是,娘娘身子無礙了,小王爺操勞繁忙,娘娘讓奴婢将此珠交予小王爺,也能讓小王爺調理調理身子。”
“哦,娘娘有心了。”李落疲倦說道。
疏星抿嘴輕笑道:“這本來就是小王爺的,娘娘還要奴婢代爲言謝呢。”
李落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不必了,留着吧,日後說不定還能用得上,若真是無用了,便将此珠交給萱妃娘娘,此珠非我之物。”
疏星一怔,不明所以,還待再問時李落卻已轉過頭去,擺了擺手,緩緩離了淳親王府。
疏星訝然相望,隻是從未見過李落這般落寞孤單的身影。
棄名樓,殘燈下。
李落身前鋪着幾卷白紙,寫完什麽,放在一邊,又再寫上一副,随即便又擱在一旁。
溯雪走了進來,取過李落寫完的書卷,訝聲問道:“公子,怎麽都是這首詩呢?”
說罷,輕吟道,“莫愁三九少飛花,一夜龍鱗舞萬家。山野茸茸鋪厚被,樹凇脈脈裹輕紗。頑童逐巷忙攻壘,好友圍爐細品茶。玉魄冰肌何處去,喜看庭草吐新芽。”念罷擡頭不解的望着李落。
李落停下手中筆墨,看着溯雪微微一笑道:“一時無事,突然想寫字了。”
“嗯,奴婢幫公子研磨吧。”說完,溯雪近前便要替李落研磨,李落輕輕按住溯雪玉臂,笑道:“不寫了。”
“啊,是奴婢打擾公子了?”溯雪急忙問道。
李落含笑搖頭,道:“沒有的。”
“那奴婢收拾了,公子早點歇着吧。”
李落靜靜看着溯雪忙碌,溯雪邊收拾邊問道:“公子,王爺和王妃娘娘身子可都安好?”
“都好。”
許是李落語氣頗爲清冷,溯雪一怔,擡頭望着李落,輕聲問道:“公子有什麽心事?”
李落呆呆的看着溯雪,良久才緩緩一笑道:“嗯,父王和母親替我擇妃了。”
溯雪收拾筆墨的手微微一顫,頓在當場,怔怔的看着李落,心中莫名一酸,忙不倏垂下頭去,低聲說道:“原來如此,奴婢賀喜公子。”
“是麽,你也是要賀喜我的麽?”
溯雪不曾擡頭,收拾筆墨的手又再動了起來,比之方才更是快了幾分。
李落轉過身走到窗邊,長籲一聲,喃喃自語道:“是啊,我成親該是淳親王府的喜事了。”
屋中一靜,隻聞得溯雪輕輕移動紙筆的聲響。
數刻之間溯雪便即收拾停當,走到李落身後,輕聲喚道:“公子,收拾完了,奴婢侍奉公子安歇吧。”
李落回過身來,見溯雪臉上竟有淚痕,微微一歎,和聲問道:“你怎麽了?”
溯雪強顔歡笑,輕輕說道:“奴婢沒事的,隻是突然間聽到公子要成親了,心裏高興,讓公子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