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後退半步,怔怔的望着蘭妃和懷中幼子,臉色蒼白,一滴冷汗悄然滴落。
堂中一亂,諸妃忙忙上前,圍着蘭妃,生恐幼子有分毫閃失。
洛氏亦是吃了一驚,忙不倏走到李落身前,疾聲問道:“樓兒,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
蘭妃聞言擡頭看了李落一眼,似是有幾分不解,卻也有幾分擔憂之意。
李落搖了搖頭,輕輕将單手收于身後,藏了起來,随即舉目溫顔望着洛氏,輕笑道:“母親大人沒事的,許是一路奔波勞累,突然之間手臂沒了力氣,險些釀成大禍,姨娘,玄昭沒事吧?”
“玄昭安好,樓兒不用記挂,倒是你怎會這樣?”蘭妃憂心問道。
李落輕輕一笑,示意無礙,轉目一掃,卻見座上淳親王李承烨正自愣愣的看着李落,莫名之間,李落心中湧起了一陣憂傷,竟将方才的痛意壓了過去。
李玄昭哭聲漸小,蘭妃和萱妃幾人連番哄勸,終是破涕爲笑,隻是受這一驚,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蘭妃見狀,便欲入屋歇息,李承烨很是慈愛的捏了捏李玄昭的小臉,低聲說了幾句,隻怕吵醒熟睡的幼子。
蘭妃向衆人一禮,行至采雅軒門前正欲離去,突然回過頭來望着李落,柔聲說道:“樓兒,若是累着了,好好将養幾日,明日讓大夫瞧一瞧,莫要留下什麽暗疾。”
“多謝姨娘挂懷,玄樓省得,對了,還不曾來得及恭賀姨娘呢。”
蘭妃盈盈一笑,溫聲說道:“你啊,也不小了,别總是隻想着疆場之事,知道麽?”
李落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出言。
待蘭妃走後,衆妃陪着淳親王說了些瑣事鮮聞,見淳親王似有話與李落說,知機的各自退去了,隻到離去之時,萱妃似笑非笑的瞥了李落一眼,兼之方才蘭妃之語,李落卻也猜到是爲何事。
李落望着一衆王妃輕移蓮步漸行漸遠,不知何時起,竟然與淳親王府中人這般疏遠了,許是從未親近過吧,可是又爲何身旁的親生父母也有了幾絲陌生之感。
“你受傷了?”
李落神思被李承烨引了回來,聞言回道:“沒有,南行之時遇到幾人,但并未有生死相争,待到宜州之後便沒有動武了。”
“哦。”淳親王應了一聲,看了身旁洛氏一眼,話到唇邊又咽了下去,李落猜到該是當日李落和雲妃在翠括山遇刺一事内中另有蹊跷,不過當着洛氏之面,淳親王不願多言,李落亦不多問,省的母親又再擔驚受怕。
“西府無事,北疆也還平穩,蒙厥接連幾年未有大動,你可在卓城多留些時日,待到安穩的差不多了再做打算。”
李落明白李承烨話中之意,西府北疆暫且無事,便該輪到卓城内争,隻得這一絲閑暇,總歸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此次你南下餘州确是魯莽,倘若想知曉揚南如何,不必隻身犯險,就算信不過樞密院,也可派些人手南行一趟,萬一宋崖餘心懷不軌,縱然他不敢暗下殺手,也可施些法子将你留在揚南,到時恐怕就不好辦了。”
“父王教訓的是,玄樓起意南下也是倉促的很,日後行事當要三思而後行。”李落恭聲應道。
李承烨撫須颔首,微微一頓,望着洛氏,朗聲說道:“四境無事,難得忙裏偷閑,你這個輔國大将軍也能将養些日子,借着這段閑暇,我和你母親将你的婚事操辦了。
你年歲也不小了,都說成家立業,既已立業,也該成家了,我淳親王府人丁凋零,若是樓兒能替父王添幾個孫兒,這府裏可是熱鬧多了。”
洛氏附和道:“是啊,樓兒,娘可是想早點抱上孫子呢,此事爲娘亦和太後商量過,太後也說讓你早些成家。”
李落呆呆的望着李承烨和洛氏二人,洛氏又再說了些什麽,恍惚之間卻不曾聽清,呢喃低語道:“原已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麽?”
李承烨見李落眼色迷離神遊物外,重重咳嗽一聲,沉聲說道:“家國天下,玄樓你雖是一軍之主,平日裏軍務繁忙,但該成家時也需成家,再說你身爲我淳親王世子,早些成親,省得太後和皇兄操心記挂。”
李落怔怔的望着淳親王和洛氏,似有幾分無助迷茫,張了張口,要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洛氏未曾察覺,徑自說道:“樓兒成親可是大事,你有誰家中意的姑娘麽?”
李落蕭瑟一笑,低聲說道:“娘,樓兒可有擇人的餘地麽?”
李承烨虎目一張,喝道:“笑話,堂堂親王世子,世子妃豈能兒戲,我與你母親已經擇好了人家,你放心就是,配得起你這輔國大将軍。”
李落垂首不語,洛氏隻以爲李落羞赧,笑道:“呵呵,樓兒,你猜是誰家姑娘?”
李落擡起頭來,良久,淡淡一笑,夾雜着幾絲不易旁人覺察的倦意,輕輕回道:“樓兒猜不出來。”
“是太傅愛女淩依依,樓兒,你該是中意吧,多年前你不是還爲了淩家姑娘與太師長子當街動武,此事可是人盡皆知,都說你有意淩姑娘。
這回選世子妃,爲娘思前想後,淩家姑娘素來賢惠,人也生的俊俏,家世也配得上你,你父王已和太傅說過了,太傅亦是應承下來,就等你回來。”洛氏欣喜說道。
李落一滞,心中一冷,那株海棠樹下的白衣人影仿佛化作一把利刃,輕輕的,卻又狠辣的劃在心上,隻是劃破了心,竟沒曾留下一滴血來。
李落止不住連聲輕咳起來,李承烨微有不喜,淡淡問道:“怎麽,你不願意?”
“樓兒怎會不願意呢,王爺,臣妾看樓兒臉皮薄才是。”
李承烨臉色稍霁,和聲說道:“此事你伯父還有太後也都知曉,對淩姑娘亦頗爲滿意,太後還說要親自賜婚,這等恩澤,幾位皇子之中獨屬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