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之時,這喚作素兒的女子年歲尚幼,親眼目睹盛氣淩人的官家侍衛,又怎能不懷恨在心。
素兒震驚之意緩緩退去,入目所見,竟然是滿腔恨意,生恨不能食大甘皇家之血,在這般年歲的女子身上也是罕見的很。
李落神情蕭索,似是費了很大的氣力才緩緩說道:“你知曉這首詩中含義?”
素兒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是大甘皇子,出身尊貴,莫要讓我父母的名字污了你的尊耳。”
李落怅然一歎,不知如何解說,莫憂心叱道:“素兒,休得無禮,殿下萬金之尊,豈容你在這裏胡言亂語,再者殿下如今是鬼老一門的唯一傳人,你爺爺的醫術還要在殿下手中發揚光大,你既然立志要重整鬼谷之風,須要虛心求教才是。”
素兒胸腹連連起伏,卻是勉強壓住心中忿怒,冷聲說道:“我爺爺在哪裏?”
李落眼前一黑,止不住連連咳嗽起來,良久才緩緩說道:“鬼老已仙去了。”
“什麽,狗官,是你害了他。”素兒尖聲喊道,便要撲上前去。
宋秋甯與唐夢覺急忙攔下,宋崖餘沉聲喝道:“無禮!鬼老入宮之時,大将軍也不過是個總角孩童,如此不分是非,莫怪本王得罪了。”
莫憂心忙不倏的接道:“是啊,素兒,這事可怪不得殿下,殿下與你份屬同門,是自家人,哪有自家人埋怨自家人的。”
話語一出,堂中諸人皆都眉頭大皺,如此懸殊,竟也被莫憂心強行加上同門之說,便是再有無禮之處,也是鬼谷門内之事,和旁人無關。
果然,此語剛落,素兒便冷冷喝道:“拿來。”
“什麽?”李落微微一怔,茫然看着素兒。
“我爺爺的醫書,鬼谷一門的醫術該有鬼谷中人傳承,豈容你們這些強盜玷污。”
李落一愣,怔怔的望着素兒和莫憂心兩人,輕輕探手摸了一下衣衫之中。
莫憂心眼中一亮,急急說道:“使不得,使不得,素兒,你該跟在殿下身邊潛心苦修,殿下方才施展的醫術你又不是沒有看到,直有通天之能,若能得十之一二,你這輩子就受益匪淺了,再說殿下是何等身份,還能貪圖一本醫書不成?”
宋府中人一陣嘩然,隻是衆人皆城府甚深,面無異色,心中卻也暗罵莫憂心說的冠冕堂皇,實則貪心至極,得四陰六陽針法亦不滿足,更是觊觎鬼老醫書,先不論醫術如何,這醫德卻是不敢苟同。
不過亦有人留神打量李落一舉一動,揣測李落如何應對。
李落看着素兒,素兒正一臉厭惡的瞪着李落,李落心中一陣煩悶,輕輕從懷中取出萬裏閑雲,輕撫數息,淡淡說道:“這本醫書便是鬼老生前所書,名爲萬裏閑雲……”不待李落說罷,莫憂心便高聲喊道:“是鬼老遺物。”
李落淡漠一笑,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鬼老遺物。”
莫憂心眼中貪色連閃,又再隐去,隻是四周衆人皆是武功高強之輩,莫憂心如此神态,早已落入旁人眼中。
莫憂心壓下心中惶急之情,輕輕推了素兒一把,素兒咬着嘴唇,厲聲說道:“還給我。”
說罷便要伸手搶奪,李落微微一收,素兒探手落空,尖聲喊道:“你做什麽,快給我。”
李落掃了周身衆人一眼,憎惡,急切,好奇,憂心,置身事外,神色各異,隻是看在眼中,卻是格外心傷難耐。
朱智踏前一步,低聲說道:“大将軍。”卻是用意不論如何,尚有牧天狼在。
不知爲何,李落瞧着這本醫書,隻是想笑,卻又笑不出聲,鬼老陰陽兩隔,到底誰才記挂着當年那個郁郁寡歡的老者,到底又是誰對這本萬裏閑雲念念不忘,自己卻也是勘不破,放不下麽。
李落長吸了一口氣,道:“這本萬裏閑雲,鬼老雖未明言,但我知道他是想我有一天能将這本醫書交予素兒姑娘手中,這麽多年,這本醫書在我手中也不曾醫治過幾人,如今也該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說罷将醫書雙手奉上,素兒此時卻是一呆,不曾想李落竟然如此磊落,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不忍之意,還是将萬裏閑雲接了過去,牢牢攬在懷中,兩珠清淚,緩緩滑落。
送出萬裏閑雲之後,李落仿若松了一口氣般,輕聲說道:“鬼老一身醫術大多在這本萬裏閑雲之中,倘若姑娘悟透其中三味,縱然不敢說能有當年鬼老風采,大甘之中也該是少有人能及。”
說罷微微一頓,緩緩接道:“鬼老醫術除此之外,尚有瞞天十術,此十術根基皆在這本醫書之中,但功行之法莫不驚世駭俗,鬼老不曾記載,瞞天十術半爲仙,半爲魔,當年鬼老囑托與我,倘若有一日得見素兒姑娘,若姑娘願意跟在我身邊三年,我便将這瞞天十術盡數相授,若是姑娘不願意,這瞞天十術便不必再流傳于世。”
“這封經引脈之法可是瞞天十術其中之一。”莫憂心截道。
“是。”
“啊,那這本萬裏閑雲之中沒有封經引脈之法?”
“有的,功行之法,行針之要,皆在醫書之中,瞞天十術,法爲常法,術爲常術,所不同者隻是念不相通而已,論爲十術,在我看來,隻是一道概之。”
“哦,老朽願聞其詳。”
“天道,諸法自然。”
莫憂心一愣,便是堂中諸人也是一頭霧水,換做早前,怕是早有人嗤之以鼻,不過李落方自施展回天秒術,如今無人敢小觑,隻覺果然是玄之又玄,但玄在何處,卻又不明所以。
莫憂心心機一轉,倘若素兒跟随李落而去,恐怕自己此生再難得見鬼老醫術,慈愛說道:“素兒,殿下厚恩,你該高興才是,再說當年你爺爺之事與殿下沒什麽關系,就算日後見到誰,也要記得殿下今日恩義,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