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近半個時辰雲妃才收拾停當,如釋重負的長長籲了一口氣,拭去玉容上的汗意,雀躍說道:“好啦。”
李落将外衣穿上,和聲說道:“多謝娘娘。”
雲妃看着李落這番恭敬模樣,想起方才說話,卻是重了些,忍不住嬌笑出來。
柔聲說道:“你倒是淡泊的緊,不過你身爲大甘皇子,這般善良是要吃虧的。”
李落靜靜回道:“娘娘怎會想我是良善之輩?西戎一戰,我斬殺逾千降卒,經年征戰,死在我手下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旁人行事,許是會網開一面,我在西府,卻多是趕盡殺絕,娘娘若去西域,我的名聲比之地府惡鬼不遑多讓。”
雲妃啊了一聲,略顯訝然,美目凝神望向李落,卻見李落甚是清冷的看着篝火,神色輕輕淡淡,似未察覺雲妃眼中的異色。
雲妃看了幾眼,猜不出李落在想些什麽,岔開話語道:“是我連累了九殿下,若是九殿下還在卓城,自然不會遇到今日之事,也不會卷入這場是非之中,說到底卻是我害的九殿下平白惹來一身的麻煩。”
李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今日救雲妃脫困,倘若刺客确是如兩人猜測一般,這背後出手之人多是會将李落看做雲妃庇護,便是李落不願深究,怕是這些人也不會安心的。
李落雖不曾将一衆刺客放在心上,不過雲妃或是積羞成怒,或是蛾眉倒蹙,鳳目含煞,又或是轉嗔爲喜,真假難辨。
偏又率性自然,縱是李落深悉冰心訣内力,一時也辨不出端倪來,若是此番遇刺脫圍皆在雲妃算計之中,此女心機膽識實是洞心駭耳。
李落轉念,展顔道:“娘娘言重了,世間諸事如白雲蒼狗,怎能一一料到,所幸娘娘貴體無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是有麻煩,留待日後再說吧。”
說罷哈哈一笑,輕吟道:“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盡傷春,獨坐瓊樓思舊事,莫如憐人近江南。”
兩人俱是一靜,雲妃美目輕揚,唇間含笑,靜如一朵幽蓮,如畫般的盛顔上似有三分羞,七分喜,嬌豔欲滴。
隻可惜李落盡都望着篝火,不曾打量這醉了神仙,迷了妖魅的絕世容顔。
兩人誰也不願貿然出聲,擾了這一刻的甯靜,圍坐在火堆旁,各自想着心事。
雲妃美目迷離,如夢如幻,卻不知念起了江南何處。
過了數刻,一滴流水,自洞頂掉落,李落右手輕輕一動,又自定了下來。
水滴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一枝燒的正亮的枯枝上,發出撕拉聲響。
雲妃一驚,擡起頭來,李落也瞧了過去,兩人相視一笑,仿佛相識多年一般。
李落和聲說道:“娘娘,不早了,歇息吧。”
雲妃嗯了一聲,環目掃了洞中一眼,輕輕皺起了眉頭,低聲說道:“這裏…….”
李落無奈說道:“今晚隻能委屈娘娘暫且在這洞中将就一二,稍作歇息,明日出山便好了。”
雲妃拂了拂額前秀發,許是篝火燃的烈了些,臉頰上輕輕飄出幾絲紅暈,朱唇輕啓,柔聲說道:“是我難爲九殿下了,九殿下也請歇息吧。”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将火堆移去數尺,掃了掃幹淨,在方才火堆處取來些枯葉鋪在上面,又再解下外衣攤在枯葉上。
緩緩說道:“娘娘躺下吧,山裏寒涼,睡着了能好些。”
說罷微微一頓,沉聲說道:“娘娘最好是解下外衣遮在身上。”
雲妃嫣然一笑道:“你呢?”
“我在軍中日久,習慣了,娘娘不必擔心。”
雲妃哦了一聲,李落話語雖是清和,卻似透着一股執拗。
雲妃也便不再推辭,解下外衣,輕移幾步,坐在李落鋪好的衣衫上,突地伸了伸蠻腰,玲珑有緻,李落隻做不曾瞧見,雲妃見狀,狡黠一笑,輕輕将衣衫蓋在身上,躺了下去。
晚秋落雨,風雨凄凄,寒氣卻是比冬日裏的更粘更稠,連着發端,揪着眉梢,怎麽也不願散去,似是這一抹寒氣也怕了冷一般,偷偷藏了起來取暖。
雲妃微微蜷縮起身子,香首枕在臂彎,身下傳來絲絲暖意,聽着洞外叮咚的雨打秋葉聲,合着枯柴在火中噼啪作響,困意漸濃,眼簾中李落坐在火堆前添柴的影子越來越模糊。
這荒郊野地之中,雖難及宮中鳳帷萬一,卻有一股難言的甯靜,雲妃終是忍不住陣陣倦意,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之間,雲妃被一股香氣引得睜開眼睛,隻見李落不知何時獵來一隻山雞,架在火上慢慢烤着。
雲妃裹了裹身上衣衫,一時不願起身,慵懶的輕輕蠕動幾下,打了個哈欠,突然腹中一陣咕咕聲,雲妃俏臉一紅,忙不倏的坐了起來,李落看了雲妃一眼,
輕輕笑道:“娘娘你醒了。”
雲妃嗔怪的瞪了李落一眼,卻是埋怨李落清晨用這讓人垂涎三尺的山雞喚自己起來,害的自己出醜。
雲妃攏了攏散發,暗暗摸了摸微有些發燙的臉頰,站起身來,将衣衫披上。
李落見狀,淡然說道:“娘娘,昨日奔波都不曾飲食,吃些東西吧。”
雲妃咽了咽口水,除了皮已焦黃的山雞外,李落從山間林中找了些山果,紅黃相間,頗是誘人。
雖是荒野,雲妃卻也自重儀态,走出洞口,蹲在一處積水清潭邊,仔細的洗漱片刻,這才回到李落身邊,雙臂環膝,靜靜看着山雞和野果。
山果已被李落清洗幹淨,放在幾葉綠枝上,李落将烤熟的山雞撕了些遞給雲妃,但凡燒焦的地方,李落盡都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