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向尾下的弓箭差之毫厘,緊貼着雪貂後背刺空,帶下了幾縷白絲。
衆人大驚失聲,這如何是一隻畜生,便是江湖之中,也難見這樣的輕功高手。
呼聲未落,雪貂借攀附利箭之力,再次躍身而起,蕩向外側些的一枝樹枝,若是攀上這樹枝,依着雪貂這等妖孽的身法,衆人怕是就再也攔不住了。
還不等諸人回神失望,一支利箭,不偏不倚,恰恰射到雪貂欲将借力的樹枝上。
樹枝應箭而斷,半空之中的雪貂低頭,發出一聲凄怨哀愁的叫聲,無處借力,自空中掉落下來。
如此一來,雪貂耗力已是極巨,方才半空中的躲閃騰挪已是強弓之末,若是落地,再也難逃厄運。
便是這一聲凄慘叫聲,聽得不少人心中俱是一顫,心生恻隐,不過萬隆帝金口玉言,衆人多是想領功,這雪貂如何,該也無關緊要了。
李玄旭大喝一聲:“射的好。”
出箭幾人也已看出雪貂再無力逃遁,隻要先一步射死雪貂,就是大功一件。
仿若塵埃落定,衆人都在等雪貂落地,突地,又是一支箭出,疾快,迅若奔雷,射向雪貂。
數人驚呼出聲,還有女子之聲,不過驚呼之意卻是各不相同,除了這呼察冬蟬外,旁人俱是擔憂這一箭會壞了雪貂皮毛。
箭閃,箭沒,雪貂亦不見了蹤影,隻是仿佛有一道白影,随着箭矢,落在了圍住雪貂的禁軍侍衛之外。
氣氛驟沉,衆人皆是一靜,李玄郢氣急敗壞的喝道:“誰射的箭?”
百官将士噤若寒蟬,萬隆帝亦是怒形于色,四下打量,射箭諸将盡都面面相觑,也不知這最後一箭是誰射出去的。
就見李落呆呆的望着手中長弓,澀聲緩緩說道:“是我。”
“你!?”李玄郢一怔,怒道:“李落,你亂射什麽?”
李玄旭也面露不愉,沉聲說道:“九弟,你怎麽在最後關頭亂了陣腳,這獵一隻雪貂事小,難得父皇禦駕親征,恰巧碰上了,你不是壞了父皇的興頭麽?”
李落蕭索回道:“三哥說的是,是我不該。”
李斂玉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九哥哥又不是故意的。”
場中諸人誰也不敢說話,便是幾個王爺也不敢妄言。
李承烨心中一沉,正要說話,萬隆帝擡手阻住,望着李落,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們都幹什麽,朕看,這一箭是射中了,不過是隻畜生,皮毛壞就壞了,隻要中了就好,愛妃,若真是壞了,朕再命人抓幾隻來。”
雲妃輕柔說道:“皇上,臣妾沒關系的,隻要陪着皇上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萬隆帝大笑,連連點頭,揚手喚道:“去瞧瞧死了沒有。”
禁軍将士急忙沿着利箭飛出之處尋了過去,少頃,将士回轉,面顯惶恐,下馬跪倒,雙手呈上,卻是兩支弓箭,沒有雪貂。
李玄郢冷冷說道:“九弟,你射的好箭,不但沒射死雪貂,還讓它跑了。”
李玄旭搖頭苦笑道:“哎,玄樓啊,三哥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再說這雪貂如此難獵,你早該告訴玄郢和三哥一聲。”
李玄郢臉色微變,若有所思的看了李落和李玄旭一眼,雙目波瀾不驚,卻不知心中作何想。
李落緩緩将長弓伏在背上,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李承烨喝道:“逆子,還不給皇上謝罪。”
“算了。”萬隆帝大手一擺,頗有些意味索然的說道:“玄樓,你該練練箭術了。”
李落恭聲應是。
方才禁軍将士回轉之時,呼察冬蟬見不曾帶回雪貂,禁不住芳心暗喜,不過瞧見諸人對李落如此,面色一沉,就要出言,雲無雁急忙按住呼察冬蟬手臂,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呼察冬蟬咬咬朱唇,話到口邊,生生咽了下去,隻是看着李落這般蕭索孤單的身影,倍覺心酸。
衆人之中不乏有人頗是惋惜的看着李落,西府征戰的顯赫功勞在這一箭之下折損甚巨,惹來萬隆帝不喜,更有人暗自讪謗李落搶功不成,因小失大。
雲無雁幾将見罷,暗暗苦笑不已,将士征戰,數經生死,卻換不來王前一笑,縱橫疆場,殺敵護國,倒還不如獵一隻雪貂功勞來的快些。
就在衆人各懷心思之際,突然雲妃香唇輕啓,柔聲說道:“皇上,這隻雪貂兒神通非凡,恐怕是官山之中的精靈。
九殿下方才一箭救了它的性命,臣妾愚鈍,說不定是爲我大甘皇室結下善緣,在這官山之中守護我大甘皇陵,我們應該高興才好呢。
皇上聖恩,臣妾心中已是極爲感激,這等仙獸,還是任它自由自在吧。”
衆人一愣,不想雲妃竟然會對李落直言相護,這番說辭雖是有些虛無缥缈,不過觀之這雪貂如此靈性,若說是仙獸,也未嘗不可,天下之大,奇聞異事向來不絕于耳,或許真是一隻靈獸也未可知。
李落亦是心中一動,頗爲驚訝的看着雲妃,雲妃似有所覺,美目流盼,回眸霁顔一笑。
萬隆帝聽罷,也覺方才對李落說的重了些,哈哈大笑道:“愛妃說的好,如此一來,樓兒,你非但無過,反倒有功了,天佑大甘,何愁不可千秋萬代。”
同行衆人皆是愕然,峰回路轉,怎料雲妃不過輕輕的一句話,萬隆帝便即轉了念頭,李落借此也受了大功。
百官諸将齊聲喚道:“皇上聖明。”
萬隆帝一揚馬鞭,指着李落,大聲說道:“樓兒,今日定要多獵些飛禽走獸,回營之後,設宴,陪朕好好再喝上一杯。”
李落溫顔領命,雲無雁與遲立相視苦笑,伴君如伴虎,古人不欺餘也。
萬隆帝一掃方才的惱怒,打馬揚聲喝道:“走,進山。”
百官急忙相随,李玄旭眼中陰霾一閃,轉即堆起笑容,揚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