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羯羅入朝爲質,你西府牧天狼一支已是大甘勁旅,聲名之盛,尚在爲父的定北軍之上,我淳親王府父子兩人,領大甘最精銳兩師,哎,禍福難料啊。”
李落落寂一笑道:“父王過譽,牧天狼僥幸得勝,論起千錘百煉,怎也不及父王的定北軍。
西戎便算在西域如何兵強馬壯,也難及蒙厥一二,如今西府雖說過半都已重回大甘疆域,但漠上一城仍在蒙厥鐵騎之下。
樓兒所率牧天狼曆經數年征戰,破了西戎,結拜火,拒回蒙,但隻看蒙厥所制的漠上城未曾增兵一人,便知他們實不把牧天狼放在心上。
大甘之敵,一南一北,以後尚不知會怎樣。”
淳親王眼中一寒,凝聲說道:“好,樓兒能做此想,爲父安心不少,萬不可爲了眼前小勝懈怠。
大甘北府這些年能暫穩陣腳,莫不是先祖遺策,蒙厥地廣,王權松散,雖說成國,但境内不少部族林立,未必會聽從蒙厥王室之诏。
爲父經營北府多年,從不敢絲毫掉以輕心,唯有借先祖餘蔭,分化爲策,力抗爲次,勉力支撐,蒙厥軍力之強,有朝一日當你親臨之時才會真正體會個中三味。
樓兒,你對蒙厥北患可有什麽對策?”
李落微微一愣,淳親王還從未有過與李落這般平聲相詢之時。
李落看了淳親王一眼,輕輕一歎道:“父王,樓兒也曾想過,實無良策,不過漠上一地倘若戰事起,北府該是會受到牽連。”
淳親王異色一閃,嗯了一聲,緩緩說道:“不錯,蒙厥當不會等到你我父子在北府成犄角之勢。
蒙厥勢盛,就算是當年太祖兵強馬壯之時,在北府也是守多攻少,難動蒙厥根本。
蒙厥立國已逾四百餘載,若是考據,或許比之商朝還要早上些,我大甘與蒙厥交戰百載,其實對蒙厥知之不深,蒙厥之中藏着怎樣的玄機,謠傳居多,但是究竟如何,誰也道不明,這才是爲父最怕之事。”
李落心中微微一黯,臉上卻不曾露出分毫他色。
蒙厥不曾增兵漠上,閑暇之時李落與沈向東幾人也曾揣測,恐怕是蒙厥并未把漠上城當做兵家重地。
蒙厥幅員遼闊,國力強盛,大甘縱是再強,幾十萬大軍入得蒙厥,怕是石入深潭,多者也不過是蕩起幾絲漣漪罷了。
而大甘朝廷,就是經略北府多年的淳親王,也隻是想要穩守而已,從未有人起過念頭興兵蒙厥,與蒙厥在草海之中一争高下。
如此說來,蒙厥實不怕大甘縱兵入境,漠上城雲雲也不過是李落顧及淳親王的顔面罷了。
李落話鋒一轉,低聲問道:“父王,你經略北府多年,蒙厥如今是何局面?”
淳親王眉頭緊鎖,一字一句的說道:“很是不妙。”
李落一怔,望着淳親王。
李承烨接道:“蒙厥國君久病多年,四境之内一些大些的部族皆都蠢蠢欲動,爲父暗中打點,倒是亂了一陣。
不過最近有商旅傳回消息,蒙厥之中出了一個才華橫溢的王子,聲威日重,亂局漸漸穩了下來,蒙厥國君已立了此子爲蒙厥赫主,相當于我大甘的監國太子,收攏了不少部族。
若是老國君病逝,此子繼位,恐怕要不了多久,不是我們出兵蒙厥,他們便先要舉兵了。”說罷,淳親王眼中閃過憂色,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李落寬慰道:“父王,蒙厥兵強,我大甘之将也是不弱,征讨不成,單是穩守,想我大甘部衆未必不及蒙厥,若不然依着蒙厥強盛,怎會前後數百載也難以雷池北府之地。”
淳親王憂色稍解,點了點頭道:“樓兒言之有理,隻論結陣守城,定北軍确也有心與他蒙厥一較長短。”
說罷微微一頓,道:“除了蒙厥,大甘之中尚有一個嶺南宋家,哎,朝中養虎爲患,如今宋家坐大,其中實力深不可測,近年傳出消息,宋家有意與唐家結盟,倘若這兩家連成一氣,又是我大甘的心腹大患。”
李落眼前浮現出木括古道上的宋家兄弟和唐夢覺幾人,微微吐了一口氣。
搖頭苦笑道:“宋家不臣之心日久,可歎朝中上下多是爲他宋家說辭,就連當年府中之亂,終了也不過是敷衍了事,宋家虎視眈眈,缺的隻是一個時機。”
淳親王須發怒張,冷聲說道:“跳梁小醜,若我李承烨在世一日,還輪不到他宋崖餘指點江山。
南府七州,宋家勢力所在不過區區數州,天南之地除非是餘州,宋家想要隻手遮天,還得問過爲父麾下雄兵。”
李落蕭瑟一笑,緩緩點了點頭。
宋家盤踞天南,美其名曰鎮守南疆異族,不過這些年過去,南疆怕是早成了宋崖餘的後院。
隻看這些年南疆少有消息傳回卓城,一派國泰民安之象,就知這宋崖餘謀劃日久。
一旦起兵,天南之亂,當不會隻有宋家子弟。
不過見淳親王如此意氣,李落也不便多言,唯有黯然應是。
淳親王并未察覺李落異狀,接道:“其實除了外患,大甘内憂亦是不可不防,樓兒,你明白麽?”
李落疲倦接道:“樓兒明白,内憂之中,樓兒當屬其中之一吧。”
淳親王愕然望去,良久才徐徐說道:“樓兒,你真的是長大了,卓城之中局勢錯綜複雜,詭谲難測,聖上久不立太子之位,太師也是空懸了兩年之久,自容後身死,這後宮便未曾有主,朝内朝外,紛争一片,也不知聖上在打什麽算盤。
你的幾個皇兄這幾年争的是死去活來,也不知是誰傳出的消息,竟說聖上有立你爲太子之心,其心可誅,不過瞧着聖上這一年來的動靜,這個身份隐晦的雲妃倒是有立後的迹象,也是我大甘變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