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自不會不辭而别,臨行之前告訴葉詩瑤及山寨幾人,倘若能放李落下山最好不過,若是留難,隻憑寨中幾人,也難阻李落去意。
就在李落剛要準備與葉詩瑤相談之時,山寨之中不知因爲何事,家家戶戶俱都張燈結彩,過往鄉民盡都喜笑顔顔,李落一愣,略一打聽,過得兩日竟是葉詩瑤大喜之日,和石昭成婚,結爲連理夫妻。
難怪這幾天葉筱熙神色有些異常,李落心有旁鹜,不曾留神,原來是這般緣由。
李落苦笑一聲,也不知算巧還是不巧,短短一月前後,先是歐雨幕成婚,到了連雲寨就碰到葉詩瑤出閣。
寨主成婚,在連雲寨是頭等的大喜事,鄉民競相奔走,忙裏忙外,好不熱鬧。
如此佳景,李落實難輕啓離寨之言,壞了山寨中的喜氣,暗歎一聲,隻得暫且作罷,留待葉詩瑤大婚之後再說了。
李落暫居的院中也是挂起了紅燈,到處都貼滿了喜字,葉筱熙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卻是極爲高興。
李落看着大紅的喜字,眼睛一陣刺痛,不知爲何,就像是當年的卓城皇宮或是西府沙場上流出的血色一般,陰寒刺骨。
石昭也過來幫手,見到李落落寞獨處,似是遊離在世間之外,略一詫異,随即過來與李落閑談,李落含笑,道了聲喜,石昭哈哈大笑,甚是有些不好意思。
“李公子,後天一定要過來喝杯喜酒,山野之地就是簡陋了些,李公子可不要見笑啊。”
“怎會,石少俠言重了。”
石昭粗豪一笑道:“李公子見過世面,我們這裏窮鄉僻壤,比不得那些世家豪族,我倒無所謂,就是詩瑤委屈了。”
李落輕輕一笑道:“成婚是喜,喜爲先,親朋好友相賀爲實,排場之類隻是末節,倘若排場大過喜事,不辦也罷。”
石昭大喜,連連點頭,揪了揪胡子道:“李公子就是讀書人,說的話聽着就讓人舒坦,李公子,住的還習慣吧。”
李落微一揚眉,緩聲說道:“慣,也不慣。”
“嗯?”石昭一愣,不明所以,詫異的望着李落。
李落微微一歎,道:“許是在山外久了,在越靜的地方卻甯不下心來。”
石昭明白過來,沉聲說道:“你想下山?”
李落也不遮掩,淡然一笑,回道:“有此打算。”
石昭亦是歎了一口氣道:“我早該看出來了,你教筱熙和寨中孩童這麽急,就是知道自己留不了多久才會這樣。”
李落望着遠處,聞言和聲說道:“石少俠既然知道了,你會讓我下山麽?”
石昭呆了半響,苦笑道:“李公子你不該問我。”
李落點點頭,灑然一笑,道:“無妨,我原本就想去找葉姑娘去說,不過恰巧碰到了你們的喜事,這個時候說不合時宜,等過幾日再說吧。”
石昭怔怔出神,喃喃自語道:“下山,下山。”突地神色一振,笑道:“若是我,就該讓李公子下山,李公子放心,詩瑤那裏我會勸她,公子人中龍鳳,小小一個連雲寨原也不是公子的栖身之地。”
說完似是不願多言,重重一禮,轉身離去。
李落看着石昭遠去的背影,神色淡然,無喜無悲。
大婚之日。
李落也是寨中貴客,坐了上座,與溫行良、葉竹山和韓恭幾人同座一桌,算是上席。
葉詩瑤在山寨之中并無血脈至親,隻有一個葉筱熙,雖非親妹,但兩人相依爲命,比之親姐妹更甚,葉詩瑤成婚,葉筱熙比這新娘子更加操勞,屋裏屋外,人前人後,忙個不停。
還好有寨中長輩女子幫襯,這才穩下陣腳,不至于亂作一團。
鳴過爆竹,葉詩瑤和石昭攜手轉到前廳,兩人穿着大紅喜服,男的豐神俊朗,女的妖豔如花,珠聯璧合。
喜宴設在石昭居處,地方倒是不見擁擠,隻是簡陋了些,不過山寨之中俱是如此,衆人也絲毫未曾在意,隻留心看着眼前的一對璧人,不時縱聲歡笑,就是溫酌,雖似有些不甘心,但也難掩眼中喜氣。
山寨之中葉詩瑤再無親長,葉伯在寨中輩分最高,也是葉筱熙同宗,證此婚約,兩人拜過天地,再向葉伯敬了茶,便是禮成,沒有太多的俗套,更顯喜慶。
葉詩瑤也不似世家女子,禮成之後便要轉入後堂,反倒拉着葉筱熙和石昭兩人,在前廳高聲說笑,杯來盞去,來者不拒,豪邁之處更勝石昭。
葉筱熙從旁連連勸阻,怎奈葉詩瑤來了興緻,隻作耳旁風,不多時就已飲下十餘碗,不過端是好酒量,隻是紅了臉頰,豔蓋百花,腳下卻還是穩健。
石昭苦笑不已,這哪裏是新娘子的樣子。
衆人見狀,除了幾個老持穩重的寨中長輩外,餘下諸人多是從旁起哄,葉詩瑤喝得興起,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手持腰,嬌喝連連,卻是和一些年紀相仿的寨中年輕男子鬥起酒來。
李落看在眼中,含笑不語,淺嘗辄止,和一旁葉竹山閑聊了幾句,韓恭從旁插言道:“李公子,唐突了,這個詩瑤,真是太大大咧咧了。”
李落微微一笑道:“怎會,大喜之日就該有這等意氣。”
葉竹山大笑道:“李公子平日遇不到這樣的女子吧,哈哈,隻可惜錯生了女兒身。”
李落展顔道:“率性如此,也是别有一番風采。”說罷微微一頓,突地出言道:“今日喜宴,還有山外來客麽?”
葉竹山一愣,接道:“沒有啊,隻是寨中的一些親友,沒有旁人。”
李落哦了一聲,環目一掃,沒有應聲。
韓恭見狀,心中微微一動,沉聲說道:“李公子,有事?”
李落望着韓恭,淡淡一笑,韓恭心中一緊,不知怎地似是又一股涼氣竄上了後心,急忙看了一眼席中諸人,還不待韓恭瞧出什麽,李落低語道:“怎麽山寨中好像有别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