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啞然一笑道:“老朽糊塗,公子既然是去卓城應試,想必州府科考早就不在話下。”
李落不置可否,清清冷冷的說道:“讀書便是讀書,通古知今,若中不了科考,難道這些書就讀不得?”
韓恭一滞,不想李落會這般說,語氣之中頗有意氣,韓清海冷哼一聲道:“就算你中了科考,入朝爲官又能怎樣,還不是與當朝權貴沆瀣一氣,管得了天下百姓的死活麽?”
李落蕭索無語,良久歎道:“或許是吧。”
溫酌輕蔑的看了李落一眼,道:“如今大甘上下腐朽不堪,這些狗官隻知道斂财,弄的天下人苦不堪言,你做了官,還不是一樣,又有什麽分别,說不定哪天就被江湖遊俠取了性命。”
葉詩瑤輕聲接道:“李公子莫怪我們直言,當官的沒幾個好東西,要不是他們惹得天怒人怨,也不至于讓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倘若有太平日子,誰也不願铤而走險,做這些事。”
李落掃了衆人一眼,緩緩說道:“我途經泉州七泉府,官府廉明,百姓安居樂業,大甘之中确還是有爲民請命的父母官,若隻爲一處官府貪腐,便說大甘上下俱是如此,豈不是自欺欺人之舉麽?”
韓恭點了點頭道:“公子所說的七泉府老朽也有耳聞,知府爲人清廉,處事公斷,甚得府中百姓愛戴,不過在大甘隻是異數罷了,老朽看來,恐怕過不了多久,這七泉府就該換個知府了。”
“韓先生何以爲據?依我看,這七泉府知府定能當的好他的知府,或許知州也非是什麽難事。”
衆人聞言皆是哈哈大笑起來,有幾分嘲弄,不過卻沒有多少惡意,隻覺李落異想天開罷了。
李落淡然自若,半點不将衆人的嘲笑之意放在心上。
韓恭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和顔說道:“李公子可是氣惱我們帶你上山,斷了你的仕途之路?”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道:“做不做得了官,我并不在意……”
還未說罷,就聽溫酌冷哼道:“口是心非,你才是自欺欺人,若不是寨子裏缺個教書先生,我早就斃了你,省的聽你在這裏鼓噪。”
李落看了溫酌一眼,淡淡回道:“我上山,隻爲替何老先生而已,諸位信也罷,不信也罷,山寨諸事與我無幹,諸位也請放心。
隻要我在這裏一天,自當盡心盡力,教寨中幼子讀書識字,想必我讀的書教他們也是夠了,以後之事,留待日後再說。”
石昭見狀,打了個哈欠,笑道:“有李公子這番話就夠了,至于大甘官府怎樣,公子過些時候自然慢慢就知曉了,公子有公子自己的想法,我等也不好強加于你。
若有一日公子真的入朝爲官,也要記得今日之言,隻是寨子裏有寨子裏的規矩,公子既來之則安之,早些斷了這些念頭也好。”
葉詩瑤輕笑一聲道:“李公子喜歡我連雲寨景色,有空了不妨走走,筱熙,這幾天先帶着李公子轉轉,寨子中的規矩也要向李公子說清楚,既然要長住,可不能壞了規矩。”
葉筱熙起身應了聲是,俏生生的望着李落,李落黯然神傷,落寂一笑,沒有再說話。
韓清海望着葉筱熙,難得的露出一分疼惜之意來,緩聲說道:“筱熙,是你打定主意要讓寨中孩童讀書識字,今個先生也找了,以後你可要多用心才是,需要什麽東西的,你告訴二叔,二叔下山幫你打點齊整。”
葉筱熙回了一禮,盈盈笑道:“謝謝二叔啦,過幾天去找二叔。”
韓清海點了點頭,看了李落一眼,沒有出言。
韓恭起身走到李落身旁,将李落所帶書冊還與李落,聲色和緩道:“李公子年少氣盛,不要将老朽之言放在心上,寨子裏的孩子就勞公子多多費心了。”
李落接過書冊,看了韓恭一眼,微覺得有些氣悶,抱拳一禮道:“好,若沒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說罷向着衆人一禮,徑自出了宗祠。
出了祠堂大門,夜風襲來,掃去了悶氣,李落長吐了一口氣,擡頭望着探出頭的繁星,星星點點,煞是好看,隻是不見了圓月。
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李落沒有回頭,便知來人是葉筱熙,葉筱熙走到李落身邊,也自側着頭看了一眼夜空,輕聲說道:“李公子不高興了?”
“不高興倒是算不上,隻是有些氣悶。”
葉筱熙赧然接道:“韓伯他們也是無心的,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呢。”
李落垂下頭緩緩說道:“我并未是因爲他們氣悶,隻是想起了别的事。”
李落微微一頓,似是不願深談,轉開話鋒,問道:“是葉姑娘起意要教山寨裏的孩童讀書識字麽?”
葉筱熙嗯了一聲,柔聲說道:“是啊,打我記事起就已經在這裏啦,一年到頭也很少出去,不過村子裏的孩子們都還小,不能隻瞧着這裏的山水,就算出不去,也要知道些山外的事,等他們長大了,村子還要靠他們呢。”
李落訝然回望,沒想到眼前這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看的這般遠,依山借勢,或可避開俗世煩擾,多者可安居數十年。
不過倘若這般與世隔絕,此處山寨終了也不過是要化爲塵土,百年之後,怕是隻能留下些許痕迹罷了。
葉筱熙接道:“山外到底是不是像姐姐他們說的那樣險惡不堪,我也不知道。
不過這些年聽着村子裏出山的叔伯說起,好多人家都是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還有賣兒賣女的。
村子裏不少人都是姐姐他們從山外帶回來的,我有時候也會去找他們說話,好像真是那樣,這些年村子裏人越來越多,種的糧食早就不夠吃了,姐姐他們下山找些糧食。
李公子,姐姐他們做的事不好,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