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灑然一笑道:“你這娃兒,老子不讓你白幹活,我這裏有一千兩銀子,你拿着,算是工錢。”說完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也不數數,随手塞給李落,看着面額少說也有四五千兩。
李落微微一閃,沒有接過和尚手中銀票,突然雙眉一挑,道:“大師兄長臨死前可給你說了什麽?”
和尚一愣,道:“你怎麽知道……”
李落截住和尚言語,淡淡說道:“若真有大師所料之事發生,在下定會辦到。”
和尚一愣,撓了撓頭,看了手中銀票一眼,扔在桌上,望着李落說道:“要是和尚沒死,你再把銀票還給我,要是和尚死了,這銀票還是給你順眼些。”說完不等李落推辭,蹭蹭上樓離去。
流雲棧看着李落,眉宇之間或多或少有些怨艾,李落隻做不曾看到,掃了一眼桌上的銀票,微微一歎,向李緣夕說道:“你先收着吧。”
說罷上前幾步,走到堂中,衆人離去,堂下卻還有幾具行商屍首無人打理,李落和流雲棧,連同冷冰李緣夕二人,将慘死行商的屍首也放到一旁,找來幾片草席,先行蓋上。
好在屋外風雨頗大,倒還陰冷些,若不然值此炎熱時節,過不了幾日,這屍體便要腐爛發臭了。
流雲棧不知是聞不慣血腥氣味還是心生恻隐,皺着眉頭一聲不吭。收拾妥當,冷冰看着草席下的幾人,寒聲說道:“是被近身之人殺的。”
李落嗯了一聲,擡頭掃了一眼樓上,淡然說道:“明日把他們埋了吧。”
流雲棧嘴唇微動,瞧着李落欲言又止,隻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李落心中一黯,流雲棧顯是責怪李落方才與和尚最後一言,将屋中衆人心思轉到這和尚身上。
兇手自然也在其中,隻看兇手不惜行險一搏,滅燈之後趁亂刺殺和尚兄長,便知這個中年男子顯然知曉了什麽隐秘之事,還不等男子說出,便下手殺人滅口。
隻是這樣一來,兇手必在當初堂中人群之中,如此行險,這中年男子所知之事定是非同小可,倘若真在死前說給了和尚,這和尚處境極爲兇險,李落方才截斷和尚出言,雖不知中年男子是否将隐秘之事說與和尚,但這兇手怕是必要除之而後快了。
一夜,客棧之中安靜異常,堂中的燭火風燈無人照應,幾個時辰之後燃過最後一袅青煙,暗色驟然籠罩客棧,迎合屋外慘淡風雨,和遠處的木括鬼蜮連成一線,陰氣森森。
到了第二日清晨,客棧之中竟然一夜無事,陰沉沉的天色之中勉勉強強滲出了一絲亮光,不偏不倚,照在了堂下幾具死屍身上。
衆人都待在各自房中,暗中盤算,突地一聲慘叫從樓下傳了出來,聲音落罷,空氣似是一凝,便在一靜之後,幾道身影飛出客房,向聲音傳來之處掩了過去,看清驚恐慘呼之人時,太叔古皺眉問道:“是段先生,出什麽事了?”
“他,他,他……”段江嘴唇發青,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唐夢覺溫言說道:“段先生慢點說,不用害怕。”聲透心肺,溫潤清朗,段江喘了幾口氣,定了定神,一臉驚駭,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我看見鄧家老大了。”
“在哪裏?”太叔古和唐夢覺微微一驚,急忙問道。
段江擡手指了指窗邊,是昨夜放下死屍的地方,宋無夏閃身來到屍體側旁,掃了一眼,道:“沒有異常。”
樓上諸人走出了房間,隻有仙女廟的道士不曾露面,頤蕭皺眉道:“他們不是都死了麽?”
“你看見鄧家老大在做什麽?”太叔古追問道。
段江一臉恐懼,往後連縮了好幾步,澀聲回道:“我看見他蹲在屍體旁邊,從死人身上扒着什麽,還,還回頭沖我笑了笑,我才看清,他手裏拿着的是那個人的心啊。”
說到最後段江失聲哭了起來,一股異味傳了出來,唐夢覺和太叔古微一側目,卻是段江吓得失禁了。
宋無夏挑開蓋在死屍身上的草席,神色一震,低喝道:“有一具死屍心不見了。”
樓上幾人再也按捺不住,縱身躍下,來到死屍旁邊,果然胸膛一片狼藉,心髒不見蹤影。衆人心頭一寒,卻不想竟然連屍首都不放過,頤蕭看了看段江雙手,手上并無血迹,随即收回目光,盯着死屍,沉聲說道:“怎會我們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客棧之中諸人各懷心事,或站在樓上,或立在屍首旁邊,靜靜思量,神色各異,卻無人接言。木蕭下突然想起什麽般向着黃姓老者出言問道:“黃老,舍弟死因可有找到?”
黃姓老者臉色一沉,道:“沒有,周身并未傷口,也不似中毒,昨夜燈火太暗,不及細查,今日老夫再仔細瞧瞧。”
木蕭下哦了一聲,轉過頭望向站在憑欄處向下注視的李落,含笑問道:“沈公子意下如何?”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歎道:“何苦。”
“行兇之人顯是想不到木先生會有如此一着,現今客棧之中衆人嚴加提防,再要伺機出手,必先制造衆人慌亂,才可覓機而動,此舉多半是要擾亂我們心神吧。”流雲棧在一旁接道。
木蕭下贊許的點了點頭,道:“這個兇手藏不了多久了。”
頤蕭擡頭看着樓上的木蕭下,神情頗爲怪異的說道:“不過客棧之中已沒有可用吃食,隻要兇手耐着性子多等幾日,不到埋天沙停,我們就隻能束手待命了。”
木蕭下哈哈大笑道:“頤尊使所慮極是,所以要看好有誰能找到吃的東西了。”
身旁幾個西域武士聞言接道:“我們帶來的馬匹尚在,不如先殺馬充饑,捱過這幾日再做打算。”
木蕭下冷然說道:“言之有理,不過閣下最好期盼兇手未想到客棧之外的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