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胡騎營急轉而過,西戎軍營營門大開,一将當先沖了出來,高聲呼道:“李大将軍,怎好過門不入,還請九殿下營中一叙。”
李落也不多言,回頭看了看,揚聲呼喝的西戎将領已沖出一箭之地。而随他出營的不過數千之數,大部騎兵還在營中沒有出來,西戎與大甘連年交戰,守營的法子學了不少。安營紮寨也頗有幾分偷師之嫌,隻是有利有弊,出兵之時受營門所限,不似蒙厥騎兵一般可呼嘯而動。李落大喝道:“羅裳陣。”
羅裳是殘商末年的一位風塵女子,以高絕的舞姿名動天下,據傳與無智将軍華無心有露水之緣。
華無心有感羅裳柔若無骨,能成天下難得一見的舞姿,随即在大甘立國後所著的《兵家百陣》中将一變陣名爲羅裳,取義兵陣可似羅裳的身子,随心而動。
羅裳之名也借此軍陣流傳了數百年,後世風塵女子才有溫酒整舊妝,畫眉聚愁傷,殘名随身敗,徒然羨羅裳之句。隻是這羅裳在大甘立國之後也不知所蹤,漸漸被世人遺忘,隻記得有這麽一位與兵陣同名的絕代名妓。
羅裳陣原本有十七個變化,每個變化之中又有幾個到數十不等的枝蔓變陣,堪稱是華無心驚才絕豔之作。不過羅裳陣變化無方,少有将領能窺得其中三味,畫虎不成反類犬,一旦變陣,敵未亂而己先亂。
華無心歎息之下,減了十個變化,隻留下七種,即便如此,也少有将領能通曉這七種變化。
自華無心死後,大甘也出過幾位名噪一時的大将,對華無心的兵家百陣多有精研,但最多也不過能掌握十種變化而已。
近幾十年,大甘朝中動蕩,衆人大多忙于勾心鬥角,徇私舞弊,無人再研習這兵家百陣。就是淳親王李承烨,也不過知曉三四種變化而已,流傳在大甘其他軍中的僅剩下一種變化,若是華無心泉下有知,恐怕會大歎大甘氣數已盡吧。
李落在皇宮中看過兵家百陣,也通讀了華無心未做删減的羅裳陣,對這位長勝十将之一的華無心頗爲佩服。李落曾仔細推敲過羅裳陣,隻是初到軍中時日尚短,未曾操練過羅裳陣,現今牧天狼會的也如大甘其他所部一般,隻一種變化。
李落令出,胡騎營從中斷開,後軍路定遠所率,迎上西戎騎兵,前軍在李落和丁斬率領下兜了一個小圈,恰在西戎大營一箭之地外從一側截過西戎騎兵。
西戎領将大吃一驚,沒料到李落變陣如此之快,雖說就在營前,不過多數騎兵尚在營中,寡不敵衆,西戎将領大喝一聲道:“散開,退往營外。”
李落止住追擊之勢,緩緩說道:“西戎左帥名不虛傳,李落受教了,這位将軍不用遠送。”說完胡騎營以路定遠爲先,李落丁斬斷後,向羯城右軍大營西北方奔去。
一個時辰後,李落和丁斬停下大軍,西戎騎兵并未追來,李落命衆将士下馬休息,衆将頗多沮喪。丁斬面色陰郁,啐了一口唾沫,罵道:“好一個羌行之,險些被他給算計了。大将軍,你怎知西戎有埋伏?”
李落心頭也極爲沉重,歎了一口氣道:“就算羯城不及羌行之,但怎麽說也是西戎右軍主帥,不可能我胡騎營到了這麽近還不曾發覺,若是如此,早被劉将軍和呼察将軍破營了。”
丁斬又開始揪着胡須,悶聲說道:“大将軍,我們該當如何?”
李落在軍中權威日重,衆将聞言都看着李落。李落思索片刻,沉聲說道:“西戎沒有派騎兵追擊,任胡騎營突入狄州西北,羌行之所謀定是劉将軍和呼察将軍的大軍。集西戎左右兩軍,先行破營,隻餘我胡騎一營,狄州雖大,也無我容身之處。”
“大将軍,你怎知是羌行之設的埋伏?”
李落輕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猜測罷了。羌行之不會全軍入營,動靜一大,劉将軍必會察覺。今日設伏的想必是西戎左軍一将,羌行之在外,若我軍中伏,他可從容殺出,一舉破了呼察将軍的越騎營,就算狄将軍兵至,也莫可奈何。”微微一頓,道:“羯城也不願讓羌行之整軍入營。”
丁斬心頭一寒,急道:“大将軍,呼察将軍豈不是危險了?”
李落點點頭道:“羌行之能算到我軍劫營,隻是沒料到被我軍識破,如今必會猛攻劉将軍和呼察将軍,在胡騎營回軍前逼退我牧天狼大營,再回頭圍堵我們這支孤軍。”
路定遠接道:“大将軍,下一步我軍該往何處?”
李落雙眉一挑,道:“殺回去。”
“什麽?”路定遠一愣道。
“西戎絕想不到我軍會在劫營失利後這麽短的時間内兩次劫營。羌行之在牧天狼大營以北,與羯城成掎角之勢,我們便繞路從正北殺過去。入營後再放出煙花,命遲立突入西戎右軍大營,以亂敵陣,合呼察将軍的越騎營,先破羯城,再謀羌行之。”
“那羌行之?”路定遠不放心的追問道。
李落眼中傷色一閃,緩緩說道:“交給劉将軍,劉将軍守營之能名聞大甘,若是拖不住羌行之,此番狄州一戰便功虧一篑了。”
丁斬雙拳猛擊一下,大聲說道:“隻要我軍夠快,這次劫營未必不能見功,大将軍,傳令吧。”
李落長身而起,喝道:“出兵!”
“遵令。”
“此番出兵,必須要快,快過羌行之,快過西戎探馬,此戰要讓我牧天狼名聞天下。”
衆将血氣上湧,丁斬厲嘯一聲,大喝道:“上馬。”
胡騎營将士齊身上馬,煞是整齊。
李落拿過行軍圖,再看了幾眼,收入囊中,從行囊裏取出大羅鬼面具,長吸了一口氣,戴在臉上,手中疚瘋向東北方一指,冷冷說道:“走。”一夾馬身,率先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