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将軍猜到羌行之已經到了露水左近,爲何他不先和羯城兵和一處?”路定遠突然說道。
李落見帳中衆将都仔細傾聽,輕輕一笑道:“這個遲将軍可告知緣由。”
路定遠啞然回望,遲立尴尬一笑道:“末将也是猜測,我們圖謀羌行之,羌行之自然也會算計我們,他已經錯失了一次戰機。如今劉将軍和羯城相持,羌行之和我胡騎營在暗,戰場時機稍縱即逝,就算他神機妙算,不知道我軍虛實,也不敢輕易出兵。再者羌行之該在天水防線做了手腳,要是暴露了行蹤,引來狄将軍和沈先生的三十萬大軍追擊,到時腹背受敵,最好的情況也隻是能全身而退罷了,想救回西戎聖引,隻是癡人說夢。”
說完頓了一頓,看看李落,道:“羌行之圖謀的應該是大将軍。”
李落淡然應道:“不錯,羌行之想要的,是我的命。”
路定遠恍然大悟,急急說道:“大将軍,既然如此,不如讓末将和丁将軍先行。”
李落搖頭歎道:“若是看不到我,羌行之恐怕不會現身,就算是我軍能先破了西戎右軍,也不過是和羌行之兵力相仿,要想勝他,就看狄将軍和沈先生了。”
見路定遠還要再勸,丁斬拉了一下衣襟,低聲說道:“路将軍,不要多說。”
李落轉顔笑道:“多謝路将軍,李落尚有自保之力,突襲一戰,路将軍可不要落在我後面。”
路定遠猛一抱拳,喝道:“末将遵令,倘若末将護不住大将軍身側,提頭來見。”
李落哈哈一笑,朗聲說道:“好,不必提頭來見,留着命,我們回雙峰營大醉一場。”
“遵令!”衆将齊齊一禮,出帳備戰。
李落喚過遲立,微微一愣,澀聲問道:“長甯姑娘怎樣?”
遲立啊了一聲,低聲回道:“還好,長甯姑娘數次想逃離大營,都被楚姑娘攔了回去。有一次差點騙過楚姑娘,不過被和大将軍同來的女子識破,這幾日楚姑娘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
“哦,知道了,你去吧。”李落低頭淡淡應道。
遲立欲言又止,看了李落一眼,告了聲退,出了中軍大帳。
胡騎營收拾停當,到了午後時分,整軍出擊,遲立自領一軍斷後,同行五十裏後,悄然向西馳去。
亥時,胡騎營來到露水河畔,李落命大軍休整。
丁斬急令将士就地休息喂馬,離得戰場愈近,不能生火,隻就着清水吃了些幹糧了事。李落站在岸邊看着河中的殘冰,丁斬走了過來,遞過幹糧和幾塊肉幹,李落道了聲謝,接過吃了起來。
自行軍以來,軍中将士吃什麽,李落便跟着吃什麽,從無例外,雖沒人說什麽,但看在将士心中,倒多了幾份敬佩。
丁斬看李落咬着肉幹,微微一笑,道:“大将軍在看什麽?”
李落指着河心的餘冰說道:“往年在卓城,這個時候,索水上的花舫又開始熱鬧了。”
丁斬嘿嘿一笑道:“大将軍想家了?”
李落苦笑一聲道:“多少會想,出了卓城倒覺得自由多些,現在反倒不想回家了。”李落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丁斬,問道:“丁将軍多久沒有回家了?以前少有言談,還不知道丁将軍成家了沒有?”
丁斬摸摸胡須,哈哈一笑道:“我這老粗一個,哪有娘們會喜歡,現在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以前蒙侯爺不嫌棄,讓我領了個軍中教頭的職位,在少央府青狼城送了一處住所,也沒什麽人住。前些年小侯爺到秦州領兵,擔心小侯爺年少氣盛,惹出什麽事來,侯爺讓我一起過來。青狼城的宅子現在什麽樣我都不知道,要說有家,還就算雙峰營像個家。”
李落一笑道:“丁将軍也該留意有沒有中意的姑娘了。”
丁斬忙忙晃了晃腦袋,連連擺手道:“不急不急,等以後再說。”
李落啞然,哈哈一笑,岔開說道:“再不到一個月,這冰就化沒了。”
丁斬沒有應聲,李落不曾想到丁斬這時候正在心中嘀咕,不知是露水河中的冰白些,還是李落的白發更勝一分。
胡騎營連夜行軍,酉時,羯城的大營遙遙在望,向東數十裏,當是牧天狼餘部的大營,隐在夜色之中看不真切。
馬蹄包上了麻布,以防傳出聲響,衆将士皆都壓低了聲音,無人放聲言談。李落叫過丁斬,低聲問道:“消息送到劉将軍手中沒有?”
丁斬點了點頭道:“大将軍,昨日清晨商議完後末将已派人加急送去,路上遇到劉将軍軍中探馬,消息一入營門,胡騎營探馬就趕了回來,路上沒有耽擱。昨日傍晚,呼察将軍率越騎一營,與西戎騎兵鏖戰了近半個時辰後才收兵,估摸着羯城正在休整。”
“好,傳令衆将,再過一刻,随我殺過去。”李落沉聲喝道。
“遵令!”丁斬策馬親自向諸将傳令,頃刻間,除了戰馬鼻中的呼氣聲,沒有一絲胡騎營将士的聲響,就連咳嗽聲都幾不可聞。
夜色比子時更深了幾分,算算時間,剛好過去一刻。李落看着夜色中西戎右軍大營的燈火,提起手中的疚瘋,遙遙一指,道:“殺!”
丁斬一提馬缰,悶聲喝道:“胡騎營,随我沖。”
萬騎将士如潮水般沒入夜色之中,緊跟李落和丁斬,向西戎右軍大營掩殺過去。
夜色漸漸退去,天地相接處似是透出了一絲亮光,西戎右軍大營已在眼前。李落心頭一跳,看着越來越近的右軍大營,猛然提聲道:“放煙花,命呼察将軍按兵不動,胡騎營向西繞過右軍大營,朝北面突圍。”
衆将一片愕然,李落怒喝道:“快!西戎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