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城長歎一聲,半響做不得聲,不隻是朔夕,就是鷹愁峽也是自顧不暇,軍中将領過半領命請戰,羯城也莫可奈何,事到如今怎也不能如前些日子般斬殺領頭的将士。
西戎不比大甘,各族都有自己的護衛勇士,軍中将領多是這些宗族出身,便是羯城,也不願輕言罪責。
正值羯城一籌莫展,羯烽火悄然獻上一計,讓其父向羌行之求援。羯城和羌行之曆來不合,在朝中多有争執,明争暗鬥不知凡幾,如今讓羯城傳書求援,羯城委實舍不下面子。
不過羯烽火言談之下,一來羌行之兵馬頗豐,與大甘軍隊多有交手,從來都是占盡上風,或能有計謀破開牧天狼大營,二者還能試一試羌行之是否心懷他念。
羯城思量一番,也覺可行,羌行之雖說在行風谷和露水大營折損數萬兵馬,但仍有十幾萬大軍,不似羯城,出兵時西戎隻能調集五萬兵馬,餘下各處邊關都抽不出人手增援,最後還是羯羅親自下令,才又增了萬餘騎兵,加上鷹愁峽原來的守軍,湊足九萬之數。
不過月餘下來,與牧天狼幾番交手,死傷近萬,如今也不過八萬之衆。劉策率部雖也有死傷,不過不出幾日,便有從雙峰營來的将士增補到營中,人數不多不少,恰與羯城所部相持,一時之間,羯城難有兵員利勢。
如今破敵苦無良策,無奈之下,羯城隻好書信一封,派人急傳與羌行之,以求增援。書信傳出之後,羯城稍稍松了口氣,不過鷹愁峽中的情勢仍不得樂觀。
帳中諸将愈來愈不滿,這幾日下來,軍中不僅是将領,就連一些士卒都已知曉長甯被擒一事,若再不出兵,恐怕要不了多久會有嘩變之危。
羯城心急如焚,一面安撫将士,一面苦候羌行之的援兵。書信傳出不到五日,羌行之鹞鷹回言,措辭頗爲客氣,不過信中再三叮囑羯城萬不可輕率出兵,先穩住鷹愁峽,再謀對策。
羯城本欲羌行之能抽些兵馬增援,不過被羌行之婉拒。按信中所書,狄傑的大軍近月極爲異常,行軍布陣懸疑莫測,羌行之也不敢輕舉妄動,隻道讓羯城再等幾日,或有轉機。
羯城看完書信,氣的咬牙切齒,羌行之在西府與狄傑作戰,幾無一敗,狄傑能堅持這麽多年,西戎軍中大将都心中明了,若不是擔心攻勢過盛,引來大甘的淳親王李承烨,白白讓蒙厥得了好處,此刻西府大半會落入西戎的手中。
如今羌行之竟會讓一個手下敗将纏住脫不開身,羯城藏怒宿怨,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将羌行之的書信交予諸将看了一番,陰沉着臉說道:“諸位都看一看左帥的回信。”
座下諸将将羌行之的回信看了一遍,皆都默然不語。羯城冷聲問道:“如今之計,我們該當如何?”
廳中諸将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妄自出言。羯城猛地站起身來,道:“王上在等我們兵成戰定之日,想我西戎雄兵縱橫西域,卻被一個黃毛豎子在家門口戲弄,西戎顔面何存?”
馬遊起身一禮道:“大帥,不如等等看左帥有何妙計。”
“還怎能再等?”羯城怒喝道,“已過了王上定下的期限,牧天狼多在狄州一天,我西戎國威就要多損傷一天。前幾日宮中傳來秘信,拜火和回蒙在邊關蠢蠢欲動。我西戎大軍多在狄州沿線,若不能早些平定甘賊,到時三面受敵,如何是好?”
羯城微微一頓,見諸将都不言語,意味深長的接道:“王城之中還傳來消息,羌行之在朔夕的親族突然離城,返回族中領地,值此将戰之時,這等舉動委實讓人不解,我們若是枯等左帥來援,還不如自己想辦法攻下大甘軍營。”
“大帥,你的意思是左帥可能有二心?”馬遊小心翼翼的問道。
話音一落,廳中一片嘩然,羌行之在西戎戰功赫赫,軍中威望極高,即便左右兩帥不合,但也難掩諸将對羌行之的敬佩之情。
果然話音剛落,便有一将神色頗爲不善的看了馬遊一眼,沉聲喝道:“馬将軍,不要信口開河,說不定隻是族中有急事而已。左帥與大甘征戰多年,勞苦功高,如此中傷軍中大将,豈不是讓我軍将士寒心了。”
羯烽火冷冷的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被羯城瞪了一眼,無奈隻好将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羯城雙手一擺,道:“羌将軍是我西戎軍魂,本帥斷然不信他會存異心,或是有其它的事情罷了。不過他這次的回信,不盡不實,也不見率部有什麽動靜,皇命難違,我們不能再等,傳本帥軍令,整裝兵馬,準備出戰,此次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絕不可弱了我西戎右軍的名頭。”
“是,末将遵令。”廳中諸将起身應道。
羯城揚聲說道:“今次一戰,定要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西戎右軍不弱于羌行之的左軍。”
“是。”衆将高聲呼道。
在西戎,多有右軍不如左軍之言,兩軍往日裏沒少過劍拔弩張,狄州一戰,右軍衆将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氣,不僅關系到聖引的安危,更關系到右軍的顔面,衆人面色凝重,各自回營準備。
等到諸将都離開帥府,羯烽火悄聲問道:“父帥,你确信羌行之不會有不軌之心?”
羯城臉色一凝,眼中厲芒數變,緩緩說道:“照常理羌行之該不會行此險招,不過這些年羌行之在軍中威勢日盛,漸有功高蓋主之勢。深爲王上所忌,才讓爲父這些年對他頗多壓制,難保羌行之不會心存怨念,不可不防,你多加留意,随時注意羌行之的動向,切記不可傳與軍中将領耳中。”
“孩兒明白。”
“嗯。”羯城點了點頭,揮揮手道:“你也去準備準備,能否将功贖罪,就看今次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