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知道輕重,當時的情形,大甘的将領也不便詳說,烽火事後仔細想過,如果不是另有所指,大甘将領該不會這般肯定。”
羯城雙眉一挑,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羯烽火恭敬施了一禮,退出了廳外。羯城用手輕撫着茶杯邊緣,冷聲自語道:“羌行之。”
自西戎軍中商議之後,鷹愁峽駐軍頻繁出戰,如此二十餘日,近乎每天都出兵劫掠牧天狼的糧草,間或圍攻牧天狼大營,也隻不過做做樣子,一觸即走,并不戀戰。
不過讓西戎右帥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牧天狼似并未将西戎大軍的劫糧之舉放在心上,隻是任由呼察靖領越騎一營,在狄州四處截殺出戰的西戎騎兵。若是西戎人多勢衆,越騎營便避開鋒芒,遙遙跟在身後,一旦覓到時機,随即揮軍而上,斬殺西戎騎兵。
兩軍初戰,西戎大占上風,入狄州的糧草過半都被劫走或是燒毀。
豈料讓西戎衆将瞠目結舌的是雙峰營竟有用不完的糧草,隻要糧草被劫,不出兩日,便有新的糧草運往牧天狼大營,最多的時候,一天有三支大軍押送糧草。
西戎衆将皆都大歎,大甘便是風雨飄搖,但這數百年的積澱實非西戎荒涼之地能及。
羯城心沉似水,已然看出事有蹊跷。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牧天狼如此輕視軍中供給,實屬異常,再加上這些天軍中回報,每日出兵劫糧的将士死傷愈來愈多。
最早出兵時,每趟傷亡不過幾十上下,到了近幾日,每次出兵都有數百将士陣亡,最多的一次,被呼察靖的越騎營圍堵,三千騎兵,逃回鷹愁峽的不過半數。
隻是軍中各部糧草供給日益見豐,誰也不曾留意到牧天狼騎兵的變化。直到連着三天,西戎大軍都沒能劫下糧草,羯城才醒過神來,忙召集軍中将領議事。一問之下,羯城極是震驚,前後二十餘日,西戎大軍折損六千餘騎,這倒好些,比之劫回大營的糧草,得可償失。
不過讓羯城失色的卻是牧天狼騎兵愈戰愈勇,初時與西戎騎兵相遇,多半難以還手,随着兩軍交戰越來越多,呼察靖愈加得心應手。
牧州遊騎,天下聞名,這才真正顯示出勇力,直至最後三日,越騎營以攻對攻,生生破開了數支西戎大軍,逼得西戎騎兵倉皇逃回了鷹愁峽。
軍中将領一聽之下,也都失了顔色,沒料到牧天狼如此大膽,用糧草引西戎出兵,更沒料到牧天狼辎重之豐,就算是狄傑,也不敢有這麽大的手筆。以往西戎将士多被糧草所惑,屢次交戰,劫糧爲先,并未傷到牧天狼騎兵多少,反倒是西戎折損頗多。
羯城急急下令,命西戎騎兵盡數出戰,以劫糧爲餌,重創牧天狼越騎營。不曾想走漏了消息,誘敵不成,反被劉策與呼察靖偷襲,死傷數千。羯城親自督戰,終是見識了名揚天下的牧州遊騎,沙場之上來去如風,絲毫不落西戎精騎之下。
看着越騎營施施然的退往牧天狼大營,羯城大怒,揮軍而上,圍攻牧天狼營寨。隻是牧天狼此次出兵,除了邝立轍和秦叔童留守雙峰營外,軍中兵馬皆入狄州,除了丁斬所率的萬餘胡騎營,劉策呼察靖所部不下八萬将士,兵多将廣。羯城盡起鷹愁峽的西戎大軍,也不過八萬之數。牧天狼還是如往常般,以守爲攻,西戎一時難有良策,更莫論圍剿之說。
如此行軍,羯城聞所未聞。糧草本爲行軍根本,誰想牧天狼反其道而行,若是常日裏,羯城倒也不懼,再有些日子,即使牧天狼糧草再豐,也禁不起這般折騰。隻不過落到今日,反倒是西戎沒了退路,朔夕王宮數次傳信,讓羯城盡快攻破大甘軍營,救回聖引。
羯城連傳了數封密函,親書利弊,才讓西戎豪族暫且壓下怒氣。隻是二十多天過去,西府天氣已然見暖,牧天狼大營仍在狄州,未移半寸,不要說李落竟把落草山當成了王府的後花園般,一點也沒有回雙峰營的意思。
西戎大族怒氣日益高漲,最甚之時竟有人在朝堂之上,呵斥羯羅,朔夕城内更有市井小民言傳,羯羅是預借大甘之手殺死祖山聖引,以固皇權。
近些年羯羅威勢漸重,預謀迎娶長甯,逼得長甯逃出西戎,此事本隻是西戎少數幾個望族知曉。消息一經散出,西戎各族都知曉始末,心中暗生憤懑。
長甯落入敵手,羯羅看似并不怎麽在意,前後兩月有餘,西戎大軍未見寸功。羯城傳回軍報,僅談及劫糧,長甯卻還在李落手中,被這些西戎望族好一頓大罵,不見聖引,要糧草何用?
坊間流言一起,西戎諸族的有心人詳加揣測,竟多了幾分可信之處,更添了諸族怨氣,不少有心人暗中行走,聯絡各族,欲以祖神殿爲名,廢除羯羅。
羯羅探知消息,怒不可遏,不過時值多事之秋,羯羅也不便輕舉妄動,以免衆怒難任。祖神殿數十年來超然事外,羯羅雖野心勃勃,也難一時半刻收入囊中。
自長甯被挾持的消息不翼而飛之後,祖神殿便派出了數十武功高強的祖山接引,并出動了兩個長老前往營救,不過狄州草木皆兵,大軍縱橫厮殺,祖神殿的高手根本近不了落草山一帶。
西戎諸族也派出高手暗中追随祖神殿中人,一面四處奔走求援,西戎軍中諸将多是各族子弟,族中長者有令,皆都請戰出兵,羯羅隻是不允,憑添了族人幾分怨氣,加之先前隐瞞消息,西戎各族更是不滿,一時之間,朔夕竟頗有幾分風雨飄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