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微微一笑,看了看衆人,随意說道:“我是李落。”
“李落?大甘輔國大将軍,牧天狼的李落?”
“不錯。”李落正顔回道。
少頃,血沙降将中有一人狂笑道:“哪裏來的乳臭未幹的小兒,在這裏信口雌黃,你們要想羞辱我們,也不用找個還沒有斷奶的雛兒吧。”
“大膽。”帳内牧天狼将士抽出長刀,對着縱聲狂笑的血沙将領,便欲當場斬殺。
李落擺了擺手,阻住衆将士,啞然一笑,沒有應聲。血沙老将沉吟片刻,低喝道:“不要笑了。”
說完看着李落,沉聲說道:“不錯,聽聞李落年及落冠,領大甘輔國大将軍一職,此事四海皆傳,我在西戎也有耳聞,看着年歲,和你差不多。”
李落淡然說道:“諸位可是失望了?”
老将怅然歎道:“英雄出少年,大甘輩有英豪,可惜了。”
遲立冷冷說道:“可惜什麽?”
“可惜你們這些英豪卻生在了大甘。”說完便閉上眼,不再看李落幾人。
李落也不氣惱,緩緩說道:“将軍所言差矣,想西戎百年前立國,在平沙川浴血厮殺多年,淘盡了多少英雄,才成就今時今日的盛世,我大甘也是一樣。我輩從軍,都是守住一方安甯,至于生在何處,又有何可惜的。”
老将複又睜開眼,看了李落一眼,笑道:“你這個少年将軍,倒說教起我來了,不錯,建功立業都是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我隻要能守住西戎太平也就夠了,但願以後從軍,大将軍能記得今天說的話。”
李落點了點頭,道:“将軍的話我記下了。”
老将仔細的看了看李落,不知想起了什麽,長歎一聲道:“還是可惜了,西戎少有你這樣的少年郎。”
血沙另一名降将似是不忿,寒聲說道:“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丁斬哈哈笑道:“看來幾位是要等你們的血沙大帥給你們報仇雪恨了。”
這名降将冷冷的看了丁斬一眼,沒有做聲。丁斬見狀咧嘴一笑,咂舌道:“這位将軍不是羯烽火吧?”
人群正中的年輕将領動也沒動,仿佛沒有聽到一般,老将接道:“是不是大帥,你們一望便知,再說李将軍在西戎也見過大帥,想必不會認錯人。”
李落索然道:“羯烽火能有你們,此生大幸。”
老将定定的看着李落,自牧天狼諸将入帳之後,沒有半分惱怒,似是沒将羯烽火放在心上。
看着李落一臉淡然,老将心中莫名一寒,口中發苦道:“李将軍可是早就知道大帥不在這裏?”
帳内血沙諸将皆是一震,正中的年輕将領雙目精芒暴漲,盯着李落,李落心中一暗,轉即展顔笑道:“兵來将擋,如今身在狄州,顧慮太多有何益處?将軍多慮了。”
老将長歎一聲,道:“我低估你了。”說完看了看周身袍澤,澀聲問道:“大将軍今天來,是要殺我們吧。”
話音剛落,帳内幾人便大聲喝罵出來,言下之意李落出爾反爾,丁斬和史則臣一臉嘲弄,冷眼看着幾人。
李落一滞,低聲回道:“将軍身死後,我會命人掩埋起來,日後将軍族人自能尋到。”
聽到血沙将領還自咒罵,老将怒喝一聲道:“都住嘴,還不夠丢人現眼?我等本就是詐降,昨夜一戰,若不是我們出聲,援軍怎找得到這裏?看守我們的大甘士卒死傷數人,不都是我們殺的?成王敗寇,不要丢了血沙的顔面。”
衆将安靜下來,一臉怅然若失,雖說看慣了生死,但到了如今的處境,都是一般的模樣,漠然不動,隻是卻再無人咒罵。
胡騎營諸将看罷,雖說臉上未動神色,不過心中卻多了幾分敬佩,不知若有一天自己也遇到如此境地,會否有這份淡然。
老将大笑一聲道:“生生死死幾十載,是時候去看看老朋友了。”
李落一禮道:“将軍走好。”說完轉身出了營帳,身後傳來血沙衆人蒼涼的歌聲,是用西戎族語,史則臣聽不明白,問道:“他們在唱什麽?”
幾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李落擡頭看了看天,輕聲回道:“是命不長久的西戎族民唱的,我在祖山聽到過。”
聲音越來越高,到了最後,似是從口中撕裂出來的一般,穿過狄州和十萬大山,飄回了祖山。
翌日清晨,落草山。
李落站在山間石屋前,輕輕撫着手中的疚瘋長槍,丁斬此次入狄州,将李落留在軍中的疚瘋長槍和驚邪甲也帶了過來,一同交予了李落。
遲立從後面走了過來,頗爲留意的看了疚瘋槍幾眼,一禮回道:“大将軍,胡騎營已在山後五裏處安營,丁将軍已擇好營地,正在修築工事,依着山勢,最多三兩天便可具雛形。”
“嗯,西戎這段時間不會輕舉妄動,劉将軍已陳兵狄州,羯城要派兵過來,定會謹慎行事。”李落轉過頭,見遲立正自看着手中的疚瘋長槍,微微一笑道:“槍名疚瘋,得自殘商,出大甘前我從皇宮的兵器庫裏找到的,如何?可要來試試?”
遲立一愣,豪氣一生,朗聲回道:“請大将軍賜教。”
李落本意隻是想讓遲立舞槍,沒料遲立錯以爲李落要與自己比試,說罷便從身旁的一名将士手中接過一杆長槍。
李落啞然一笑,也不推辭,右手一帶,槍身橫掃,立在身前。軍中将士久聞李落武功精絕,但是還從未見過李落在營中衆将面前一試身手,往日裏隻有寥寥幾次随李落出兵時才有看到,不過那個時候到處刀光劍影,除了李落身邊幾人外,誰也不曾留意李落的槍法如何。
如今見到李落要與遲立較量一番,除了戍守的将士外,餘下衆人都圍了過來,一睹軍中大将身手,就連長甯三人都被屋外的嘈雜聲驚動,走出屋外,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