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姓将領看着眼前石下的俘虜,眼中陰晴不定,夜晚風聲頗大,竟然沒有聽到石後有人,也不知方才兩人說話有沒有被這些人聽到。路姓将領不動聲色,緩緩問道:“你沒有聽到我和史将軍過來?”
副尉呆了一呆,小心回道:“統領,末将失察,沒有聽到你和史将軍過來,還請路統領恕罪。”
路統領點了點頭,血沙俘虜緊靠巨石,胡騎營将士站在外面,稍離得遠些。羯烽火見路姓将領在血沙諸人之中掃了幾眼,急忙将頭低下。路姓将領思索片刻,語氣轉寒道:“哼,虎狼之輩,留在這裏徒生變數,要他們何用,來人。”
副尉急急應道:“末将在。”
“将這些人殺了,一個不留。”
血沙俘虜一陣騷亂,胡騎營将士将弓弩對準石下西戎士卒,若有人起身,便即放箭。羯烽火心中猛地一跳,擡起頭就要發令,突然遠處一騎狂奔而來,隔遠便大聲喊道:“路統領,急報,營前十裏有西戎敵軍來犯,丁統領不在軍中,請路統領到帳前傳令。”
路姓将領臉色一變,回頭對史則臣說道:“快,傳令軍中将士備戰,不要讓西戎趁夜劫營。”言語未落便急急飛身搶過一匹戰馬,百忙之中向這翊麾副尉喝道:“看好戰俘,跑了一個,提頭來見。”說完疾馳而去。
路姓将領并沒有下立斬,羯烽火心中大喜,忙暗示衆人不要輕舉妄動。胡騎營一陣雜亂,看守俘虜的士卒刀劍出鞘,謹防血沙諸将士趁亂逃脫。
路姓将領剛走不久,營外便傳來喊殺聲,西戎騎兵未作半點停留,直直殺入營中,挾初戰勇力,破開了胡騎營,一時殺喊聲四起。盞茶工夫,一将慌忙跑了過來,向看守俘虜的副尉喊道:“你這裏怎樣?”
副尉大聲回道:“沒有異動,營中怎麽樣了?”
“西戎攻破了大營,四處放火,這會到處都燒着了。你看好這些戰俘,丁将軍離營前有令,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失信斬殺這些降将。”
“是,末将領命。”
來将轉過馬身,去别處探查,羯烽火暗自嘲諷大甘将士迂腐,悄悄傳令,着衆人做好準備,趁亂殺出胡騎營。一張一弛,在火光肆虐的營陣之中分外詭異。
喊殺聲愈來愈烈,西戎騎兵已然探得看守血沙諸将的營帳,重兵猛攻,胡騎營聚兵抵禦,馬嘶人呼不絕于耳,倒是羯烽火處沒有西戎騎兵進攻。
各校将領率部齊齊趕往關押血沙将領之處增援,西戎來犯之衆不多,慢慢被逼向營外,但仍死命拼殺,大有魚死網破的陣勢,不過胡騎營人多勢衆,穩住陣腳,緩緩圍上了西戎敵軍。
翊麾副尉不時張望遠處,聽得喊殺聲漸遠,這才放下心來。
長出了一口氣,正要和身邊的将士說話,異變突起,方才一片死寂的血沙降卒暴起發難,沖向看守的将士,大甘守兵急忙放箭,沖在前面的血沙士卒盡皆陣亡。
隻是這些降卒悍不畏死,便是身中數箭,也強自撐着向前撲出,以身爲盾,趟開了一條血路,後面的血沙将士沖到大甘士卒近前,赤手空拳與大甘守兵拼殺,狠厲之色震驚了大甘士卒。
一滞之間,竟被血沙将士破開了一條血路,最後沖出的十餘人更是武功精絕之輩,搶過兵刃,如狼入羊群一般,肆意斬殺大甘将士,護着羯烽火向營外逃去。
等到羯烽火搶上戰馬,回頭看去,除了跟在自己身邊的十餘死衛,五百餘血沙詐降将士已死傷殆盡,還剩下不到三十人還在苦苦抵禦,身旁一名死衛低聲喊道:“大帥,快走。”
還不待羯烽火說話,隻見遠處飛奔過來數百騎,領頭一将正是方才與路姓将領一起的史則臣,遠遠聽到史則臣暴喝道:“胡騎營聽令,降卒一個不留,就地斬殺。”
羯烽火心中一寒,顧不得還在死戰的血沙将士,一擺馬身,慌忙向營外逸去。
營中諸将大多都被西戎騎兵吸引,羯烽火一行未遇到過多阻攔,直直沖向營外,身後傳來史則臣狂怒的喝聲,百餘騎兵風馳電掣般追着羯烽火,眼見追兵越來越近,羯烽火慌不擇路,向西戎援軍處奔去,遠遠便大聲喊道:“我是羯烽火,快阻住追兵。”
大甘将士和西戎援兵都是一愣,不過卻似是西戎援軍更早醒過神來,分出半數騎兵,從一側殺出重圍,接應羯烽火。羯烽火見西戎援軍斷後,頭也不回,領着僅餘的死衛沖出胡騎營,沒入狄州黑夜之中。
西戎援兵見狀,無心戀戰,抛下其餘血沙降将,各自突圍而去,胡騎營盡起騎兵,追擊百裏,斬殺數千西戎騎兵,隻是夜色頗深,沒有追到羯烽火。
僅此一戰,西戎血沙除了羯烽火和十餘死衛外,全軍覆沒,劫營的五千西戎援軍,逃回鷹愁峽的也不過千數。
營外,三騎隐着夜色,悄然看着眼前的西戎殘軍,羯烽火若能看到來人,劫後餘生的欣喜怕是要蕩然無存。
左側一騎,冷眼看着四散逃開的西戎騎兵,沉聲說道:“大将軍,羯烽火會中計麽?”
當中一騎,淡然應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随他去吧。”說話者正是李落,方才出言詢問的威猛武将卻是丁斬,遲立站在李落右側,聞言接道:“末将觀羯烽火行事,尚算有幾分武勇,不過帶兵委實是一塌糊塗,稍遇些事端,便自亂了陣腳,血沙随号稱西戎精銳,在末将看來,倒有些名不副實。”
“遲将軍想的和我差不了多少,這個人剛愎自用,領軍隻憑一腔意氣,放他回去,說不定還有别的好處。”
李落微微一笑,沒有應聲,看到胡騎營過半騎兵已在史則臣率領下追了出去,呼了一口氣,道:“我們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