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影兒冷冷的看了看屋中商客,傳音道:“公子,小心飯菜。”
李落幾不可查的微微點了點頭。
少頃,小二就将李落要的飯菜端了上來,放在桌上,低着頭退到邊上坐下,偷偷看着長甯。
羊肉和饅頭都冒着騰騰熱氣,李落卻似沒有什麽胃口,看着桌上的飯菜怔怔出神。
三人見李落沒有動,也沒有動筷子,長甯用手支着臉頰,也看着飯菜發呆。
店中的老人見慣了天南海北的商旅,不過還從沒有遇到李落這般點了飯菜望着出神的,不過識趣的沒有多問。
天色又暗了幾分,桌上的飯菜都涼了,許是李落幾人形态各異,長甯美貌,楚影兒和另一個女子都帶着面具,而這個無名女子的面具更顯猙獰。
進屋之後,就有人小聲議論起來,終于有人按捺不住,揚聲問道:“小兄弟,你們打哪裏來?”
李落回頭一看,一個中年男子,身穿羊毛大裘,圍坐一桌的看似都是同行的商人打扮,見李落回頭,微微一點頭,打了個招呼。
李落也颔首一禮道:“從朔夕來,要回大甘。”
“哦,路途不近啊,你們幾個這麽單薄,這年頭也不太平,到處都在打仗,可要小心些。”
李落含笑謝過,接道:“同行還有族中幾人,路人走散了。”
“怎麽會走散了?”中年男子訝聲問道。
“途中與人相争,無奈隻好分開。”
男子似是吃了一驚,唏噓道:“遇到馬賊了吧,現在這馬賊都快比商人還多了。”
“那倒不是,”李落微微一笑,“遇到西戎軍隊了。”
“什麽?”中年男子座中有人低呼了一聲,中年男子看了看屋中衆人,又似不放心的看看店外,小聲說道:“小兄弟,小聲些。”
李落笑笑,沒有說話。男子沒有再問,深恐惹上麻煩,轉頭不再看李落。
老人也似心有餘悸,連忙說道:“客官,不要說了,小店就供來往的人歇歇腳,要惹上西戎官家,老頭子怕要準備後事了。
客官,飯菜都涼了,快些吃吧,吃完歇歇早些趕路。”
李落嗯了一聲,卻還沒有用飯的意思,屋中一下靜了下來,就是有人說話也都壓低了聲音,長甯奇怪的看着李落,不知道李落爲何如此。
等了片刻,李落突然朗聲說道:“我值多少?”
屋中的氣氛瞬間一凝,落針可聞,老人不明所以,一頭霧水的問道:“客官說什麽?”
李落看了老人一眼,将目光轉到飯菜上,緩緩說道:“羊肉裏有幽宮,開水中有荷塘,燈油裏添着月色,如此大的陣勢,想來我的懸賞不低吧。”
“客官在說什麽,小老兒聽不明白。”
李落輕搖搖頭道:“小小一個荒野殘店,怎麽容下身手不凡的店小二,難不成西戎之内武林高手多如牛毛?”
老人身形一直,方才老态龍鍾的模樣瞬間不見,眼中寒芒爆射,冷冷說道:“公子果然不是平常人,不知怎麽認出老夫飯菜中的幾樣東西?”
老者面容陰冷,不過心中卻極是震驚,這幾種東西就是久走江湖的人最多也不過隻聞其名,沒想到竟然被李落一口道破。
果然話音剛落,屋中就傳來數人吸氣之聲,李落看也沒看一臉陰狠的老者,蕭索的回道:“湊巧認得罷了。”
倒是勾起了長甯的興趣,凝神看了看眼前的飯菜,不過怎麽也瞧不出哪裏有李落說的幽宮和荷塘月色。
老人大笑起來,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道:“老夫眼拙,沒想到公子是位高人,失敬,不知公子還看出什麽了?”
李落轉過頭去,看着店小二,微微笑道:“我這位同伴國色天香,也無怪你失魂落魄,隻是你雖沒有什麽破綻,不過眼睛裏的東西多了些,年少時像兄台這樣的人我還見過幾個,自然知道心中在想什麽。”
店小二細聲細語的說道:“原來是我。”
屋中再無人說話,一片死寂,李落站起身,老者雙手微動,神情一緊,死死的盯着李落,店小二低着頭,害羞般一動不動的站在老者身後。
李落越過方才和自己搭話的中年男子一行,走到入屋之後便不曾怎麽說話的一桌人前,站定一禮,領頭之人沉聲喝道:“公子有什麽指教?”
“借馬一用。”
“大膽!”同行一人拍桌而起,領頭之人伸手一阻,冷冷的看着李落道:“公子好大的口氣。”
李落嘴唇微動,說了幾句話,旁人都沒有聽到李落再說什麽,隻見領頭之人臉色數變,長吸一口氣道:“留下四匹馬,我們走。”說完起身率衆離開了石屋。
李落淡淡說道:“多謝,我方才帶來的五匹馬請諸位帶走,過一兩日應該也能乘騎了。”
領頭之人微微一頓,頭也沒回的離店而去。
李落看了看餘下衆人,疲倦的說道:“看來歇息不成了,我們乘夜趕路吧。”說完向長甯和楚影兒三人走過來,異變突起,楚影兒輕叱道:“公子小心。”
方才和李落說話的中年男子一行猛地抽出藏在衣下的兵刃,不聲不吭,向李落斬去,李落未見驚慌,隻是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悲傷。
屋中驟然一亮,卻輕柔的仿若月光透過一般,幾聲慘呼同時響起,暴起發難的幾個刺客倒飛而出,中年男子撞碎了一個木桌,手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大口的喘氣,每喘一口氣,便有血沫噴了出來。
李落看着手中的長刀,說不出的落寞,頓了一頓,走到楚影兒身邊,低聲說道:“走吧。”
楚影兒搶出了石屋,長甯不忍的看了看店中傷者,咬了咬牙,跟着楚影兒走出了石屋,無名女子平靜異常,隻是在李落出刀之際雙手一握,便又松開,随着李落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