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定了定心神,回道:“我們不是西戎族人,能上祖山,已是大幸,怎還好厚顔入殿,再說我們怎及殿前族人的誠心,還是莫要驚擾祖神爲好。”
女子嫣然一笑,不過顯然不信李落所言,輕點玉首道:“不錯,心中無念,不拜也罷。”
呼察靖問道:“姑娘也是上山拜祭祖神的麽?好高明的輕功。”
“公子過譽了,隻不過是幾位心神爲外物所引,一時沒有察覺。”
“姑娘可是祖神殿中的侍奉?”李落突然開口問道。
“正是,這位公子是如何知曉的?”女子訝聲說道。
李落沒有回答,目光微微一轉,方才幾人退出殿前,無意間移到殿左邊緣,恰是祖神殿中的侍奉居所之前。
祖神殿處地勢險峻,除了正殿所對的一條路外,其他各處幾不可落足。若單憑輕功,想欺到李落幾人身後,恐怕整個天下都找不幾個來。
女子見狀抿嘴輕笑道:“幾位請自便,我不打擾各位了。”說完微微一禮,向祖神殿中走去。
待走得遠了,沈向東才緩緩說道:“看來這個祖神殿沒有那麽簡單,卧虎藏龍啊。”
朱智接道:“不錯,西域原多戰事,西戎自建國到今日,這戰禍就從未斷絕過。祖神殿能屹立百年不倒,單憑西戎族人,恐怕力有未逮,亂世求存,沒有自保之力一切都是空談。”
沈向東贊許的看了朱智一眼,朱智慌忙躬身一禮,呼察靖拍拍朱智的肩膀,哈哈笑道:“不錯不錯,那個叫什麽什麽子可教來得?”
朱智微微一笑,回道:“是孺子可教,屬下大膽了,還請公子和叔父見諒。”
李落輕笑道:“這裏人多眼雜,不必多禮。”
幾人轉頭望向祖神殿,女子身影已隐入殿中。
等西戎男子和他母親拜祭完祖神,一道和李落下了祖山,天已近午,祖山之上還有近半族人沒有入殿拜祭。
楚影兒扶着老婦,下山之時快了許多,不多時,已能看到山下還沒散去的密麻人群。一路上老人止不住的向李落幾人稱謝,西戎男子也很是感激,極力邀幾人到他族落中做客。
李落隻是笑笑,言道若得了空閑,自會去他處走走。
在西戎,離得祖山遠些的族落,長甯節祈天之後,族中的節日由族中長者決定,并不像朔夕般緊随着祈天之禮,尚可往後延些時日。
到了山腳之下,李落辭别了西戎男子準備回城。老人拉着李落,神采煥發,又再囑托了一次族落所在之地,言道李落幾人一定要去待些時日,李落一一應下。
倪青朱智取回衆人的兵刃,幾人翻身上馬,離開祖山,返回朔夕。
才走出不過三刻,道旁的一個纖弱身影,身後背着一個包裹,徒步向朔夕方向走去。
剛越過這名路人,李落突地勒住馬缰,掉轉馬頭,回頭問道:“你也要去朔夕?”
沈向東也停了下來,回首望去,正是在祖山之上詢問李落幾人爲何不入殿祭拜的女子。
女子一愣,也沒有想到會再碰到李落幾人,雙手合什一禮,微笑道:“嗯,沒想到又碰到幾位了。”
李落還了一禮,呼察靖接道:“你怎麽也不找輛馬車,這要走到什麽時候,天快黑了,一個姑娘家孤身趕路多不安全。”
女子嫣然一笑道:“怎會不安全?這一路都有人家,又沒有什麽野獸。”
呼察靖和倪青朱智面面相觑,倪青小心的問了一聲:“姑娘是第一次出遠門?”
女子點點頭,俏然望着李落幾人。
呼察靖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個麽......野獸倒不怕,就怕有人心懷不軌。”
女子皺了皺眉頭道:“我以前在書上也有看到,這世間的壞人很多麽?”
“書上?”呼察靖驚訝道。
“是啊。”女子輕輕一笑道:“我從六歲入殿侍奉祖神,從未下過山,今天是第一次呢。”
呼察靖苦笑一聲,擡頭看看李落,李落也是有些詫異,向沈向東微微一颔首。
沈向東策馬踏前幾步,拂須說道:“天色不早了,姑娘這般走法,到朔夕恐怕要有數日,不如和我們同行吧,到了朔夕後,姑娘再自做打算。如今戰亂四起,匪盜橫行,以後最好能與别人結伴。”
女子神色一暗,低聲說道:“在祖神殿中時常聽到族人祈求四海升平,或是遠在軍中的親人能平安歸來,隻是慢慢聽到越來越多的卻是希望親人在天國能長甯安康。南征北戰,最後都是百姓在受苦,成就的功業又有何用。”
或是這女子悲憫的心性,李落幾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
良久,沈向東才接道:“姑娘心地善良,隻不過人心的貪念恒古便有。若要能天下太平,實則難之又難,我們不過都是凡夫俗子,做事無愧于心,但凡力所能及之事,莫論功名利祿,便做上些,總歸是好的。就如姑娘一樣在祖神殿中祈求祖神護佑西戎族民,以善小而爲,集則成大善。”
女子俏目連閃,看着沈向東,又在看看李落幾人,微微一笑,似是百花齊放,道:“先生所念,乃天下人之福。”
沈向東哈哈一笑道:“亂世求存,哪來的福分。天色不早了,姑娘可願與我們同行?”
女子微一思量,便即一禮謝道:“如此長甯就謝過諸位了。”說完女子定睛看着李落幾人,卻見幾人隻是還了一禮,未見有任何的異色,女子仿佛是松了一口氣。
沈向東将衆人略作介紹,李落對倪青和朱智說道:“倪青,你與朱智同乘一騎,空出一匹馬來讓與長甯姑娘。”
還不待倪青答應,長甯略微帶些羞赧道:“我沒有騎過馬。”
“我帶着你。”楚影兒冷冷說道。
李落看了楚影兒一眼,微微一笑。楚影兒伸手拉過長甯,坐在自己身前,幾人掉轉馬頭,朝着朔夕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