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雖名不顯于江湖,不過癡劍如命,劍術精絕,舍劍之外再無他物,便是強如徐殘歌都不敢輕言比試。除了劍術高超外,這個冷冰更有近乎妖孽的眼力,所觸人物,一望便知深淺。
隻是無人知他來曆,就連蜂後也不知到冷冰的根底,隻知冷冰曾受過一位仰慕蜂後之人的恩情,才答應此人守護蜂後一年。平日裏惜字如金,從不主動與人言談,在這商隊之中是個迷一般的男子。
“他可不叫吳長青。”蜂後伸了伸蠻腰,似覺得身上壓了重物般,随意的搖擺了幾下。
冷冰劍眉一挑,冷冷的看着蜂後。蜂後微掩嘴角,楚楚動人的說道:“人情世故,我可不必你差,方才離帳之時,我告訴他我的名字,他直言自己記得了,不曾說起自己的名字,神态可圈可點,這三個人或是來自蒼洱,不過絕非吳姓。”
祝行帆哈哈一笑道:“夫人和老朽想到一起了,這三人雖說以吳用居首,不過這個年輕人身份之貴,不在吳用之下。”
徐殘歌驚歎道:“真是出人意料,姑且稱他爲吳長青吧,看着文文弱弱,像個清秀的少年郎一般,卻沒想到城府如此之深,看他年紀也不大,難道他的武功還在吳先生之上?”
冷冰仿佛又再凝成了一塊寒冰,衆人的驚歎和蜂後的花容,盡皆不聞,擡步便超帳外走去。
衆人也無異色,已然習慣了。走到帳簾處,冷冰一頓,沒有回頭,徑自說道:“他覺察到我在帳中,方才大帳之外暗藏一人,他們離帳之前退走了,這個人輕功在我之上。”說完挑開帳簾,沒入帳外黑暗之中。
祝行帆老态全無,倏地坐直了身子,一按桌幾,沉聲說道:“他們到底是何人?”
蜂後嬌呼一聲,驚出了一身香汗,轉念道:“随他們去吧,此是善緣,我們莫再要打探他們的底細了。”
滕峰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和徐殘歌對望一眼,齊聲領命。
李落并不曾料到自己在蜂後幾人的眼中也成了一個迷,三人回了營地,楚影兒已等在帳外,倪青和朱智向火堆中加些木材,火苗竄動,應和噼叭的迸裂聲,在曠野中顯得格外的甯靜。兩人看見李落三人回來,急忙起身,李落微微一笑,招呼他們自去安歇。
商隊中多數人都已經休息,營地之中殘留着星星點點的火光,映着天上的疏星殘月,别有一番塞外的風情。這時和李落幾人相熟的商人偷偷跑了過來,拉了拉呼察靖衣袖,悄聲問道:“吳公子,見到蜂後了?”
“嗯,見到了。”
“怎樣?”商人急急問道。
呼察靖哈哈一笑道:“國色天香,你說的一點不差。”
商人一幅色與魂消的模樣,喃喃道:“原來傳說是真的,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有機會看見蜂後玉容啊。”
楚影兒冷哼了一聲,鄙夷的看了兩人一眼。呼察靖嘿嘿一笑,沒有出聲。商人又再閑聊了幾句,告辭回了自己的營帳。
李落一時沒了睡意,坐在火堆旁,怔怔出神。
呼察靖圍了過來,盤腿坐在地上,随手向火堆中扔了一枝枯木,問道:“有心事?”
李落擡頭看了呼察靖一眼,沈向東和楚影兒也坐在一旁,楚影兒正一眨不眨的望着李落。
李落一笑:“沒有,想起了以前的事。”
“卓城?”
“嗯。”
“卓城好麽?”呼察靖一臉的懷疑,接道:“我在卓城待了不過幾日,總覺得那個地方壓的人喘氣都難,人來人去,都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麽,總是急匆匆的。一點不像這裏,雖說荒涼,但是自由自在。”
“是啊,卓城的風是死的。”李落伸了伸腰,看了看天邊的殘月,天上的星星近的就仿佛挂在了山頂,眼前顯出秋吉胖乎乎的模樣,李落慢慢的在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對,對,就好像是......”呼察靖苦苦思索,卻想不出到底是像什麽。
“像一座墳墓。”
“啊,不錯,就是墳墓。咦,長青,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呼察靖驚訝的問道。
“以前有位朋友告訴我,卓城王府的風是死的。我不知道外面的風是怎樣,和王府的風有何不同,出來之後才發現,豈止是王府,就是卓城,甚至整個天下,都是活少死多。”李落淡淡的回道。
“這個麽,嘿嘿,那也不盡然吧。不過你這位朋友倒有些見地,不知是哪裏的前輩高人?”呼察靖岔開道。
李落輕輕一笑道:“她可不是什麽高人,是我王府中的花匠。”
“花匠!?”呼察靖一臉詫異,仔細看了看李落,見李落沒有半點戲弄之意,才知确是如此。
又再坐了片刻,李落讓三人自去安歇,當晚前半夜恰是李落守夜,呼察靖和楚影兒行了一禮,各自回帳。沈向東待兩人離去之後,沉吟不語,李落攏了攏火堆,慢慢說道:“我知道叔父想問什麽。”
沈向東拂須的手微微一頓,沉聲道:“長青你的殺性減重,恐怕和你所習的刀法脫不了幹系。在營間傳聞,當日行風谷一戰,你所帶的是一個大羅鬼的面具,又曾聽将士說起你的刀法,恕老夫放肆,江湖之上這樣的刀法,不會超過五指之數,除了已經失傳的密宗破界刀,其中僅有一種勉強算是正道外,其餘幾種莫不是以狠辣著稱,但若論威力絕倫,其中又以枯寂嶺大羅刀爲最,若真是大羅刀,老夫鬥膽,長青,你還是少習爲妙,日後若是爲刀所困,悔之晚矣。”
李落仔細聽沈向東說完,正顔回道:“叔父放心,長青省得,若真有這麽一天,叔父,你們不必手下容情。”
沈向東微歎一聲,說道:“江湖之中,自來有不少武人爲器所制。殘商末年,享譽三十三州的劍宗,便是奉劍爲主,以己爲仆。這些人習武初期,境界極速,隻是越到後來,人性越少,若不能及時醒悟,最終便會成爲兵刃的傀儡,隻憑本能和劍意行事。劍宗傳人後來慢慢地脾性越來越古怪,漠視遵紀倫常,視人爲死物,不論緣由,動辄取人性命,更甚者飛鳥魚蟲都不放過,行事愈來愈偏激。”
“太祖統一天下之後,親令龍侯揮軍數萬,鏟除了劍宗,隻是雖說劍宗總壇被毀,但數百年根深蒂固,朝廷勢大,一些漏網之魚随即蟄伏下來,不過這劍宗以器奴人之術卻散落江湖。長青所習的刀法雖然與這些不同,隻是越是霸道的武功,就越是容易引人心神,一時不察,恐怕會踏上這條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