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冰堅硬無比,打磨後更是光滑異常,頂部白玉砌成蓮花狀,蓮台中間高聳一塊丈許見方的祈案,由一塊整玉雕刻而成。自下而上的弓箭無法及至祈天台,除了一條三尺寬許的沒有任何憑欄,名爲問心路的白玉小徑可達外,即便是絕世高手,也無法借力攀上這祈天台。若有數人守住問心路與蓮台相接之處,弓箭難及,縱有千軍萬馬,一時也登不上去。
李承烨和李承文,還有蕭百死都松了一口氣,若有八星護衛,萬隆帝在這祈天台上想來也能支持幾個時辰,不至于功虧一篑。
說話間遠處的軍隊已經來到近前,正是七皇子李玄慈和他所率的都衛軍,李玄慈拍馬急奔到淳親王和牧王跟前,拱手一禮道:“皇叔,請恕侄兒無禮之罪。”
“沒幹系,”牧王大手一揮,道:“玄慈,于乘雲這老賊是否去了祈天台?”
“是,皇叔,玄慈按計策裏應外合打開了封閉已久的刺水門,接應官山四營入宮後,玄慈便領軍去肅清了萬壽宮和其他幾位娘娘宮中的叛賊,護送她們到了安全地點,這才過來和皇叔彙合。”
“玄慈,萬事需以皇上爲重,太後也就罷了,怎還有這功夫去管幾位娘娘?掃清了叛軍,宮中自然就安全了。”李承文皺眉道。
李玄慈尴尬的摸了摸臉頰,道:“皇叔,這是父皇的意思。他還特意去祈天台,吸引叛軍的注意。”
淳親王見牧王還要說話,便截道:“承文,時間緊迫,這些話回頭再說。定北軍聽令,随本王救駕。”
牧王醒悟過來,随即也命官山營随行救駕,李玄慈急忙跟上,突聽得蕭百死驚咦一聲,說道:“殿下,怎麽八星都在?誰在護駕?”
淳親王和牧王大驚,轉頭看去,李玄慈倒是頗爲鎮定,随即稍稍放下心來,就聽李玄慈略帶擔心的說道:“他在。”
蕭百死哦了一聲,臉色和緩下來。淳親王頗爲奇怪,不知道蕭百死和七皇子口中所說的“他”是誰,想不出卓城之中還有能讓蕭百死放下心來的武功高手,反觀牧王雖不驚訝,卻是極爲擔心。
說話間衆人策馬狂奔,離得祈天台越來越近,李承烨看着身側的李玄慈,劍眉入鬓,雙目含威,在月光下更是顯得英姿飒爽氣宇軒昂,微微歎息說道:“皇侄一表人才,大亂之中,當斷則斷,果然是人中龍鳳啊。”
李玄慈微微一滞,略帶複雜的說道:“皇叔謬贊,玄慈隻是依計行事。”
淳親王好奇的問道:“牧王也說是依計行事,今日之事莫非是皇上定下的計策?”
李玄慈張了張口,說道:“皇叔,一會你一望便知。”
祈天台已然在望,李承烨隻好壓下疑問。就聽李玄慈大喝一聲:“八星一衛,先行一步,肅清暗中所伏叛賊。”
話音剛落,九條人影嗖一聲,齊整的飛了出去,四面楚歌楚影兒的身法果然爲九衛翹楚,比之蕭百死還要快上一線。剛才若不是兩位王爺和七皇子在場,恐怕早就教訓那些目光放肆的兵将,此時已是憋了一肚子氣,将令一出,楚影兒便先衆人一步,提氣躍了出去,迅若閃電,蕭百死輕輕搖搖頭,連忙跟上。
盞茶功夫,已來到問天阙前,穿過問天阙,就是祈天台。衆人到時阙門前已是屍橫遍野,八星一衛正在與叛軍厮殺,蕭百死站在阙門之前,一動不動的釘在正中,穩若泰山,手中長劍劃出陣陣劍影,一如驚濤駭浪,向湧上來的叛軍将士卷了過去,剩下的八衛分别立于阙門之上,防止叛軍越過牆頭,而楚影兒更是像一朵輕雲,飄忽在牆頭和阙門之間,所到之處,血花飛濺,兇厲不弱男兒。
到了阙門前,李承烨帶着定北軍直沖向阙門,牧王和李玄慈相顧駭然,就聽李承烨大聲道:“鳳舞營上弓,三列,沖!”說罷率先騎馬沖向問天阙,鳳舞營将士緊随其後。快到阙門,李承烨狂喝一聲:“蕭大人,牆頭!”
蕭百死立即明白過來,内力運過長劍,将前面的幾名叛軍逼開,長嘯一聲,反身躍上了牆頭。嘯聲剛落,就聽得一聲大喝:“放!”鳳舞營武侯連弩三弩齊發,嗡嗡聲接連響起,門内的叛軍倒下了一片,虎衛迅速搶上,逼住反擊的叛軍。一躍一沖之間,定北軍已經攻破了阙門,李承文和李玄慈忙催馬進入阙内。兩軍短兵相接,定北軍久經沙場,單槍匹馬或許未必是禁軍和都騎軍的對手,隻是這般軍陣相接,禁軍和都騎軍遠遠不及,便是官山營八校,進退配合也遠在禁軍和都騎軍之上。
叛軍節節敗退,八星一衛更是沖殺在最前端,人影翻動,生生破出了一條血路,定北軍和官山營将士緊緊跟在九衛之後,宛如一支立錐,向祈天台刺了過去。
蕭百死閃到李承烨身旁叫道:“王爺,不太對勁,叛軍人數不少,但是沒有一個高手,蕭某恐前方有變。”
李承烨心念電轉,道:“蕭大人,鳳舞營交與你指揮,用弩箭開道,殺出一條血路!”
“是,下官遵令。”蕭百死回道。
“趙慶之,”淳親王高聲叫道。
“屬下在。”正是随淳親王而來的青衣老者。
“帶上所有的鳳舞營将士和武侯連弩,随蕭大人一起,殺出一條血路,不能有半刻停留。”
“屬下遵命。”說完趙慶之招來所有的鳳舞營将士帶着武侯連弩,跟随蕭百死而去。
便在兩軍相接的瞬間,阙門到祈天台的路上已留下千餘屍體,後面進來的都衛軍都要踩着屍體才能前進。這時蕭百死突到軍列最前,八星圍了過來,九人合力殺出數丈,突然齊齊收刃,急速退回,叛軍一愣,正要借勢殺回,突然嗡嗡聲再響,武侯連弩從缺口中整齊的射了出去,慘叫聲不絕于耳,更有弩箭将前面的士兵射穿又刺入了後面的将士,箭聲剛落,九衛又再次殺出,如此幾次,叛軍已是岌岌可危。
看着遍地的屍體和飛濺的血迹,在月色映照下分外的醒目,殘臂斷肢,随處可見,李玄慈臉色發青,強忍着沒有吐出來。李承烨輕輕一笑道:“玄慈,第一次上戰場都這樣,你已經很不錯了。”
李玄慈想說句客氣話,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出來。
李承文走了過來,歎息道:“十三哥,以前都說定北軍勇猛無比,世間少有,愚弟從來不信,以爲自己的官山營不弱于定北軍,今日一見,才知自己是坐井觀天了。十三哥,佩服。”
李承烨淡淡笑道:“承文,在卓州能有官山營這樣的軍隊,老實說,我比你更驚訝。不過承文啊,今日之局,爲兄委實佩服,到底是誰謀劃的,這時候你該說說了吧。”
李承文打了個哈哈,突然眼睛一亮道:“十三哥,破了,走,一會你自己看。”說完率先拍馬沖了上去。
李承烨一望,果然叛軍從中割開,被官山營包圍,已然是在負隅頑抗了。李承烨率領定北軍和李玄慈的都衛軍沖了過去,直奔祈天台下,便是剛才,千餘之衆的定北軍已經不到八百人數,而李玄慈所率都衛在舉兵之時尚有三千餘衆,此時也僅剩下不到兩千,好在叛軍所剩無幾,李承烨留下趙慶之協助李承文留下的一個副将指揮官山營,全殲叛軍,自己和牧王以及七皇子率餘下的軍馬向祈天台殺去。
穿過人牆,李承烨終于看見了太師于乘雲,一臉惶恐的太子,看不出在想什麽的皇後,以及幾個吓暈的嫔妃。于乘雲此時正望着祈天台之上,即使李承烨率軍而來,也沒有轉一下頭。順着于乘雲的目光,李承烨看到了萬隆帝,還有萬隆帝身前的一人。
李承烨僅是擡眼一望,便被萬隆帝身前之人深深吸引住。此人手持一把長刀,衣服本來的顔色已經看不清楚,隻能看見渾身的鮮血順着衣角和刀尖慢慢的滴了下來。最令李承烨驚懼的是這人帶着的一個大羅鬼的面具,慘白的面具上已經濺上不少血滴,雖顯可怕,隻是這些卻還遠不及面具主人的眼神,平平淡淡,仿佛沒有感情般,滿階的屍體全如行雲流水,不能在此人的眼中留下半點漣漪,李承烨看過一遍,便馬上掉轉過頭,心中怦怦直跳,好半響才平靜下來,再看牧王和李玄慈也好不到那裏,已是臉色有些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