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李愔想着到益州的日子也有十天八天了,他既做了益州百姓的父母官,就得履行自己的職責不是,總不能領着朝廷的俸祿不幹活,雖說這一年二百來貫的俸祿對他來隻相當于九牛一毛,但他不能辜負了李世民的良苦用心,所以,李愔換上了一身樸素的裝束,帶着二十個護院出了益州城,這城外的世界才最能反映出百姓真實的生活狀況。
環繞着益州城一共十四個縣城,和益州城最近的一個縣城叫做楊樹縣,李愔一行人并沒有走通往縣城的大道,而是選擇了鄉鄰小道,能在城内生活的百姓生活一般都不錯,怎麽也可算是富戶,真正的窮苦百姓倒是分布在城外的村落裏。
沿着泥土小道,李愔不時打量這路兩邊不曾開發過的密林,從長安到益州的旅途中,李愔感慨最多的就是唐朝原生态的自然環境,二十一世紀被關進公園的珍稀動物在這裏跟不要錢一樣,到處亂跑,有一回,李愔甚至撞見了老虎,可把他吓的夠嗆,所以,每回經過密林,李愔的注意力都是高度集中,生怕從林子裏跑出個什麽東西。
優質的環境讓唐朝的空氣可見度非常高,說一眼百裏也不爲過,走了一會兒,一行人望見了一個村子,李愔加快腳步又走了三裏路,這才到了村子中。
李愔現在和護衛的打扮一看就是過路的商旅,村子裏來來往往的百姓看一眼就忙自己的事情了,倒是有一些小孩子覺得好玩,在隊伍前後跑來跑去。
一進村子李愔就細細觀察着這些村民,比起益州城内的百姓,這些百姓的生活水平直降了幾個檔次,基本穿着褴褛的衣服,稍微好一點的也是周身補丁,臉色蒼黃。
路過一戶人家,李愔看到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老婦人正在捆紮着手中的木柴,李愔上前問道:“阿婆,我是路過的商人,能讨口水喝嗎?”
老人勾着腰,聞聲,看向李愔一行人,臉上的皺紋湊成一團,笑道:“等一下,我這就給你取去。”,說着,進了茅草屋,不一會兒端着一個瓢出來道,“小郎君喝吧!”
老人純淨的眼神讓李愔頓感親切,他接過水瓢,道:“阿婆,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不是,我還有一個兒子呢!”
“那他怎麽沒在家?”
“哎,今年的收成不好,家裏沒了口糧了,他跟村子裏人去打獵了,這剛走還沒多久!”
李愔喝了口水,道:“我聽說益州富庶,阿婆家怎如此窮困,當今聖上的已頒布了《均田令》,難道這裏的官員沒給你們分夠田地?”
“分了到是分了!”,阿婆歎息道:“隻是這好田都被益州的官員和望族分去了,剩下的才輪到我們這些百姓,這些地又都不是灌溉田,收不了多少稻米,而且,今年征收秋糧又比去年高了兩成,哪還能剩下什麽?”
李愔皺起了眉頭,這田地分配不均倒是罷了,這幾年大唐休養生息,又沒有戰事,不降稅賦倒罷了,怎麽還可能還提高呢?
“謝了阿婆!”李愔随口問了幾句就得到這樣的信息,越想也不對勁,他把水瓢還給阿婆準備離開,突然想到了什麽,道:“阿婆,最近蜀王在益州城征召勞役,幹一天活可以得到三文錢,還提供吃食,你不妨讓你家郎君去試試!”
“真的嗎?”阿婆震驚道,他還沒聽說勞役還能領錢的,這三文錢,都可以買下一鬥米了。
“真的!”李愔笑道,又和護院向其他村子走去。
李愔前腳剛走,一個精瘦的青年帶着一臉的失望之色走進院子,婦人見了,道:“鐵牛,你怎麽回來了?”
“别提了,這附近的野兔,山雞都快被吃光了,轉了半天,我們什麽也沒找到,幹脆就回來了。”
“哎,抓不到就算了,待會娘再去找點野菜,咱們将就着吃算了!還有娘撿的這一捆柴,你明天背到益州城裏看能不能賣掉。”婦人說完,接着道:“對了,剛才一個過路的商人說什麽蜀王在益州城中征召勞役,一天給三文錢,也不知道真假,要不,你去益州城看看?”
“娘,這益州的官員是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嗎?他們恨不得喝咱們的血吃咱們的肉,怎麽可能還給我們錢,估計又是在騙我們,上回給高家挖水渠的事情你忘了嗎?最後拿到什麽了?”
老婦人心想兒子說的也有道理,不再提這話。
離開後,李愔又走了十幾個村子,直到夕陽快要落山才回到益州城,這次尋訪再一次證明他見到的繁華隻是上層社會的奢靡,底層百姓的生活依舊很苦。
“殿下,你這是?”上官儀詫異地看着滿身泥濘的李愔。
回到益州城李愔就把上官儀叫了過來,他有很多問題需要問他。
“殿下今天去了益州城外,私訪了幾個村子,這才剛回來!”金大謙搖頭歎息,他整整擔心了一天。
“這!”上官儀怔了一下,“殿下,這事讓下官去就行了,你怎麽還親自去了,萬一有個什麽閃失,你讓下官如何心安?”
李愔道:“有護院們随行保護,能出什麽事情?對了,你現在插手益州城的政務對益州的情況了解多少了?”
提起這個,上官儀臉忽然漲得通紅,“殿下,這幾天我首先和益州司馬王銀龍接觸了一下,這是個寒門出身的士子,在益州一直不得意,我稍稍暗示了殿下對高權等人不滿後,他便将高權這些年魚肉百姓,利用職權爲自己氏族牟利的惡行全部說了出來,其中私占良田,強霸民女,私自提高稅賦,府庫之外設置内庫等等言而不盡呐!”
“有證據嗎?”
“這…沒有。”上官儀義憤填湧,但李愔一句話就把他打進了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