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延綿下了好些日子，整座城市籠罩在水汽裏，變得陰郁又潮濕。
西澤爾隔着玻璃，描摹着雨水劃過車窗的痕迹，怔怔出神。
副駕駛白發蒼蒼的老管家路易，從後視鏡看着西澤爾瘦削的側臉，輕輕歎氣。
“少爺，不用擔心，對先生和夫人來說，這隻是暫時的分離。”
西澤爾諷刺一笑，密密匝匝的眼睫毛壓下，掩住泛着涼意的冰藍瞳孔。
“路易，相愛是意外，孤獨才是永恒。不管他們分居還是離婚，這都是他們的選擇，與我無關。”
頓了頓，聲音沉下，少年聲線已經隐見威嚴，
“所以，不要可憐我，我不是被抛棄沒人要的小孩子。”
路易收起歎息，瞧見少年臉上的薄怒。
他知道，這是刺猬的铠甲，是被觸及脆弱後的警惕和防禦。
但他沒有再貿然去試探西澤爾的領域，哪怕年少，雄獅也是雄獅，不會因年紀而改變血統。
路易謙卑恭謹地向小主人低下頭，轉而說起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也是西澤爾将要轉學到的地方，明德中學。
對西澤爾來說，盡管轉學理由讓他很糟心，但轉學這件事本身于他而言，沒有什麽大不了，不過是換個環境而已。
之前他就讀伊頓公學，身邊是成群的追捧者，向着他的家世光環而來，以至于他從未交到過真心朋友。
所以來到華國明德，他從一開始也做好了準備，會重複在伊頓的經曆。
也許是這個原因，從轉學第一天，西澤爾就失去了所有的期待和激動。
隻剩下漠然，平靜地迎接他以爲波瀾不驚的新生活。
明德校規嚴苛，不管西澤爾家世多麽驚人，他的車也不能開進校園。
車子停到門口，西澤爾一下車，就看見不遠處兩道身影。
都是來迎接他的。
兩人裏那三十出頭的年輕女性他認得，是他母親郁周的生活助理。
另外一人看着陌生，不過對方也很快上來自我介紹，說他是這學校的教導主任。
西澤爾跟對方點點頭，沒有少年人常見的羞澀不安。
他看着分外坦然，舉止無意透着驕矜。
這樣的氣度，明德的教導主任也是司空見慣。
誰讓學校裏，最不少見的就是西澤爾這類天之驕子。
所以他也沒有被冒犯尊嚴的憤怒，領着西澤爾開始參觀學校。
可惜西澤爾興緻不大，教導主任也懶得浪費時間，很快把他帶去見校長楚和，辦理轉學手續，以及分配班級等等。
兩個小時後，教導主任終于把西澤爾交給他的新班主任，他才算是松口氣。
他改主意了，一開始還以爲這少年跟學校其他家世優越的孩子相差不大。
相處下來，才知道他的淺薄和無知。
西澤爾身上，不止是優越家世養出來的驕矜。
他舉手投足、行事說話，無不透露着古老家族的底蘊。
那疏離、威嚴、冰冷……讓教導主任有種化身古代老臣，觐見帝國太子的緊張。
不，他還是比較喜歡平等的現代，所以趕緊把燙手山芋甩給他的班主任，教導主任迅速轉身離去。
而西澤爾的班主任，年輕的女老師楚亞林，見主任匆匆離去的背影，略微不解。
“走吧。”西澤爾朝她颔首。
“哦哦，好的。”楚亞林摸摸臉，後知後覺發現地位的倒置。
不過她心大，沒有在乎這些，而是跟西澤爾說起新班級的情況。
西澤爾聽得心不在焉，手裏随意把玩着鋼筆。
“到了，這裏就是我們六班。”楚亞林提醒，“接下來一年是高三，對華國的學生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年，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參加高考，也希望你能認真對待學習，全力以赴。”
楚亞林說完，推門而入，原本有着細碎說話聲的班級立刻陷入沉寂，教室裏的學生們眼也不眨地看着随班主任走進來的少年。
少年身上還帶着雨天的水汽，挺拔瘦削的身材像是湖中翠松，粼粼波光倒映出萬般色彩，全都凝聚在他那張用完美不足以形容的臉龐上。
少年甫一出現在視線裏，就奪走是世界的所有色彩和聲音，近乎霸道地攥取着人的心神，那雙眼睛更是吸引靈魂沉溺的黑洞。
同學們不是沒見過長得好看的人，但是好看到這種程度的，全校找不出第三個。
“轉學生？長得太好看了吧，就我們班那兩位能比一比。”
“其他班本來就羨慕我們，這下更不得嫉妒死？”
“完了，我離畢業前脫單的目标又遠了。”
“……”
“好了好了！”楚亞林拍了拍桌子，“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同學，他叫郁西。郁西同學，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西澤爾沒拒絕，他一步上前，嗓音涼淡：“郁西，也可以叫我西澤爾。”
完了。
楚亞林：“……”
同學們：“……”
哇，好像又是朵高嶺之花！
楚亞林清了清嗓子：“好了，郁西同學，你先到倒數第二排的空位坐下吧。”
她話音剛落，全班就齊齊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坐在第三排的疏冷少年也跟着擡頭，恰好和西澤爾對視。
少年皮膚冷白，頭發和眼睛黑得純粹，像是被霧籠罩的水墨。
兩人目光觸及，各自都皺皺眉，像是嗅到了天敵的味道，看彼此都不大順眼。
“陸沉。”少年身旁的男生期期艾艾道，“這轉學生要坐在大佬旁邊哎，真的沒事嗎？大佬這幾天不在，要是回來看到生氣了……”
男生欲言又止，大概是想讓陸沉幫忙勸阻老師。
但是陸沉無動于衷：“好好看書。”
她怎麽會輕易被無關的人打擾？
此時西澤爾已經走到老師指定的座位前。
一張桌子兩個位置都空着，靠裏的那個，桌面零散擺着兩本書，一看就有人。
西澤爾對同桌這種存在并不在意，随意在靠外的位置落座。
周圍幾道視線齊刷刷地掃過來。
西澤爾察覺異樣，卻不動聲色。
等楚亞林離開，六班回歸自習狀态，異樣原因果然自動送上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