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周的話逗笑了李老夫人,嗔怪地瞪了眼女兒。
這插科打诨,倒是沖淡了李老夫人胸腹的郁氣。
本來垂暮的面容也因此多了些生氣,不再像西澤爾剛剛看到的空蕩茫然。
西澤爾稍稍舒展,但也沒有好到哪兒去,直言道:
“您看上去狀态卻不是很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發生什麽事情?媽你不是因爲老毛病進醫院的嗎?”
郁周明顯是相信兒子的判斷力,當即較真起來,不僅追問母親,還看向兄長。
郁程臉色不大好看,下意識不想跟妹妹說太多,粗暴打斷的話就在嘴邊。
卻臨時想起那位姚先生,不爽硬是給強行憋了回去。
最後隻能欲蓋彌彰地解釋:“隻是一些小事,都已經過去了。”
郁周才不會輕易被糊弄:“我不信,媽,你親口跟我說!”
李老夫人歎着氣,知道女兒的性子,自己不說,也總有辦法能查出來。
“前段時間,你爸他身體出了些問題,公司的事情你哥哥……拿捏不準,所以最後是我代行了董事長職務。”
李老夫人看着溫婉,又出身書香門第,其實并不是什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性子。
在當初那個年代,她是留過洋的大學生,年輕時也曾與丈夫一起在商海打拼,吃過苦受過累,現在郁氏基業也有她一半的功勞。
不過中年時期家裏出現變故之後,李老夫人就從原本職務上退下來,偶爾在家養養花彈彈琴,日子過得平淡而自我。
可到底能力沒有丢,李老夫人就算十幾年不碰事業,也照樣比她那外強中幹的長子厲害許。
郁家老爺子病倒後無人撐起的郁氏,在她手下井井有條。
這本來應該是樁好事。
但是郁周聽在耳裏,卻是很快琢磨出不對。
當下冷笑道:“您成了代理董事長,怕是會有很多人心生不滿吧。”
李老夫人無聲默認。
火氣驟然在郁周胸腹燒起來。
她幾乎能想到那些郁家人,能把修身養性的母親都氣得病倒的話,到底是有多麽不堪惡毒!
“都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郁周騰地站起,殺氣騰騰地就要找這些人算賬。
她弄得這麽低調,可不是爲了讓她母親在郁家受欺負的!
不得不說,氣場全開的郁周淡化了那身衣服的廉價感,多年養尊處優下來的氣勢騰騰,連郁程都有些心驚。
“郁周!你冷靜點!”郁程下意識勸阻道,“都是家裏人,主要是姑姑,她那個性格你也知道,就是火爆沒腦子,才會以爲咱們當這個代理董事長是要奪爸的權,事後也跟媽道了歉,你又何必跟她計較?”
郁周毫不客氣嗆回去:“奪權?她可真有臉說出口!你知道嗎郁程,就是因爲你一直不計較,所以她才這麽猖狂!還有,除了她,怕是那個姓張的女人也沒少陰陽怪氣吧。”
說到這個姓張的女人,不管是病床上的李老夫人,還是勸說的郁程,臉色都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郁程條件反射地張嘴:“張阿姨她……”
郁周氣得要死:“你居然叫她張阿姨?她是個小三!你忘了她當年帶着兒女登門入室,要把我們趕走的樣子了?你居然有臉叫她張阿姨!是你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郁周再好的涵養,也不能在郁程這個傻叉面前繼續維持下去,要是有那個實力,她很想拽着郁程暴打掉腦子裏進的水!他究竟在想什麽!
郁程被親妹妹指着鼻子罵,自然深覺丢臉。
他第一反應去回頭去看病房門有沒有關好,确認關好後稍稍松了口氣。
全程沒怎麽說話的西澤爾,沒有漏掉他這位舅舅的小動作。
輕嗤了聲,然後若無其事地看着他媽火力全開。
郁程還狡辯:“都已經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你非要揪着繼續說嗎?你沒看到媽都已經不在意了嗎?他們都是七十歲的人,繼續這樣過下去不好?你非要讓全家都扯得難看,讓外人都看笑話嗎?”
郁周咬牙切齒地說:“在外人看來,七十歲的郁家老頭還養個六十歲的小妾,那才叫丢人現眼!”
郁周光是想想年少時候的事情,便恨得快要嘔血。
她本以爲對這些都已經不在乎了,沒想到事到眼前,照樣可以破掉她的所有功力,令她一秒暴跳如雷——
郁周一直到十幾歲的少女時期以前,都以爲她父母是完美父母的模闆。
郁周雖然和父親接觸不多,但是從母親口中聽來的父親形象,從來都是高大、強悍、無所不能的。
郁周以爲他們一家會一直這麽幸福,她完全沒有想到,這美好的日子會因爲那個突然出現在家裏的女人打破。
那個女人姓張,看着比母親還要小上幾歲,聽說是父親年少時期的青梅竹馬。
身邊還帶了雙兒女,年紀也就比郁周小上兩三歲。
姓張的女人看着柔柔弱弱,清麗可人,張嘴卻是狠毒無比,口口聲聲哀求着母親,說那雙孩子是父親的骨肉,可憐得自小沒見過幾次親爹,希望母親看在孩子的面上,給他們一家團聚的機會。
向來高雅美麗的郁周,登時聽完隻覺得血液倒流、怒氣奔騰。
腦子亂成一團漿糊的她,險些就暈了過去。
最後沒暈,是因爲母親先暈了。
慌張的郁周顧不得自己的情緒,抱着母親身體嚎啕大哭。
等她後知後覺想起要打急救電話,父親聞訊先行趕到家。
郁周向父親求助,結果父親的行動卻是搶走她的電話。
父親說,不能讓外人知道這件事情,不能打急救電話,所以隻叫了家庭醫生。
而那姓張的女人,看到父親就像是看到了倚靠,齊齊擁到父親身邊,又怕又懼像是他們才是受害的一方。
父親臉色雖然不好看,卻在小女兒撲進懷裏的時候,下意識扶住對方,還動作溫柔地摸摸她頭。
那是連郁周都沒觸碰過的父愛。
那一刻,郁周發自内心地仇恨着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