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舊夢,她的珍藏,她的所有回憶。
江棠以爲自己早就忘記一切。
事實她不過是用匣子珍而重之地将它收起來。
等待時日,重見天光。
*
大佬不是生來就是大佬。
江棠是踩着血和淚,經曆硝煙與戰場,磨刀砺砺二十年,才成了旁人眼裏不可直說其名的恐怖大魔王。
最初的她,隻是普普通通的小城女孩,雙親和睦,家庭溫馨。
她的父母,是普通家庭出身,都是靠着自身的努力,考入帝京名校。
父親在商學院學習工商管理,母親在藝術學院專業繪畫。
兩人大學相鄰,偶然機會認識後,成爲彼此的初戀,牽手走過大學,并肩步入婚姻。
剛結婚的夫妻二人,也曾在帝京打拼過一段時間。
父親江成哲,靠着一介寒門之身,無畏地選擇創業經商,試圖闖出一片天地;
母親蘇鈴,沒有深厚的家族底蘊,隻能憑借自己的才華,夢想在藝術界紮根。
現實是殘酷的,沒有家庭幫扶的兩人,饒是身具才華,也仍然次次失敗跌倒,在現實的牆壁前沖撞得灰頭土臉。
父親江成哲幾次經商失敗,欠下累累債務。
母親蘇鈴更是因爲連夜趕畫,不慎流掉兩個孩子。
又過去好幾年,在她第三次懷孕後,醫生告知他們,這次如果流産,恐怕會導緻終身不孕。
夫妻兩人都不願失去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
現實早已消磨掉傲氣,讓他們領會到人生艱難。
時年三十出頭的夫妻二人,決定賣掉十年帝京打拼掙來的房産,清算掉江成哲欠下的債務,帶着尚在腹中的江棠,回到家鄉小城。
父親江成哲去一所中學當了老師,母親蘇鈴也是同校的美術老師。
随着江棠出生,夫妻二人慢慢安逸于這種平凡的時光,江棠也按部就班的長大。
在她的記憶裏,父母感情極好,幾乎從未吵過架,整日黏在一起,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家裏一個看書一個畫畫,是小區裏有名的恩愛夫妻。
直到末日降臨,體弱的母親來不及逃脫,父親果斷回身過去救她……最後夫妻二人雙雙遇難。
他們不算稀奇的普通一生,也就此畫上休止符。
*
而在這個世界,同樣是江棠的父母,江成哲與蘇鈴。
一緻的容貌,一緻的姓名,一緻的年齡,以及許多驚人重合的地方。
但他們又在截然不同的家族背景下長大,也擁有着全然相反的人生軌迹。
父親江成哲靠着江家大樹,一路無往不利,順利拓寬江家商業王國的版圖,而他隐于幕後,俨然隐形大佬。
母親蘇鈴出身極有名望的藝術大家族,自小在耳渲目染下,挖掘出非凡的繪畫天賦,最後順理成章地在藝術界成名,成爲知名畫家。
他們也是在大學認識,以彼此初戀身份走在一起,恰好家族門當戶對,大學畢業後順利訂婚然後結婚。
婚後幾年,接連誕下長子江希景,次女江希羅,最後在三十出頭的年紀又有了小女兒江棠。
但是,夫妻兩人雖然恩愛,但各自都有追求的事業,常年聚少離多,對家中兒女也是陪伴甚少。
就像是得到一些東西,就要相應失去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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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棠的夢境裏,世界變成萬花筒。
不同底色重合交疊,折射出濃烈絢爛的色彩。
夢境瑰麗又夢幻,攪亂她的心智,混淆她的認知。
她一會兒是末日世界裏的大佬江棠;
一會兒又是名爲安妮的少女偶像江棠。
好像誰都不是她,
又好像誰都是她;
*
大夢一場的江棠驚坐而起,胸口因爲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揉着脹痛太陽穴,無意摸到皮膚滾燙,才注意到她可能在發燒。
生病?
這對她來說,久遠得像是上上輩子的事情。
短暫怔愣後,江棠翻身下床,進浴室沖掉黏膩汗水,順便換了一身睡衣。
房間裏沒有藥箱,看時間又是淩晨兩點,江棠隻好踩着拖鞋下樓去尋找。
夜裏的江宅靜悄悄的。
隻有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延綿不絕。
江棠柔軟的拖鞋鞋底踩在地闆上,近乎沒有聲音。
整座主樓都陷在雨夜的黑暗裏,隻有沿着走道白牆栽種的翠竹根部,點綴着地燈,星星點點地照亮走廊。
江棠穿過走道,步入客廳區域。
江宅内是極簡式設計,面向庭院的那面全是落地大窗,基本沒有儲物空間,一眼就能看到底。
江棠白日裏來的時候,看得不怎麽仔細,對這棟宅子也不熟悉,隻能一邊走着,慢慢搜尋藥箱可能在的地方。
靠近飯廳區域,忽然出現些微光亮。
江棠頓住腳步,看到飯廳裏隻點亮一盞小燈,江成哲背對着她而坐,面前的桌上還擺着威士忌和酒杯。
他一手抵着額頭,陷在靜谧無聲的黑夜裏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眼角皺紋難得顯露出疲倦。
“誰?”江成哲回頭看見江棠,瞬間僵住,“是……是小棠啊!”
他迅速站起身來,試圖向江棠擠出柔和的笑。
江成哲放輕語氣:“這麽晚了還不睡呀?”
江棠垂下眼眸,避開江成哲的視線,波瀾不驚地說:“有點不舒服,來找藥吃。”
“不舒服?哪裏不舒服?”
江成哲快步走過來,想要摸江棠的額頭,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最後被他讪讪收回。
“有發燒嗎?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不用了。”
江棠拒絕得太快,像是在抗拒這份來自父親的關懷。
江成哲有些愣,竟然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看着他的模樣,江棠沒由來心軟。
她抿抿唇。
語氣稍緩:“我吃顆退燒藥就好。”
“真的可以嗎?”
“嗯。”
江成哲快步轉身離開,過一會兒回來,手上已經提着家庭藥箱。
嘴上還在抱怨:“箱子裏的藥不太全,其他藥基本在醫生手上。小棠隻是有些發燒嗎?還有沒有其他症狀?比如咳嗽、四肢無力?”
他還在絮叨的期間,江棠已經翻到藥箱裏整齊排列的十幾種退燒藥。
她随意挑了盒,取藥丢進嘴裏,連水都不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