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石另一端的羅甯,聽完便陷入了沉默,似乎橫豎也想不通,奧裏克斯究竟是如何得知克拉蘇斯隐藏多年的身份的。
數秒後,這位人生赢家隻是簡短地說了三個字:“好,稍等。”
通訊魔法中傳出一陣雜音。
半晌過後,另一頭響起了一個富有磁性的嗓音:“果然……上次見面,我就感覺你知道我的身份。”
這一定就是久聞卻從未謀面的克拉蘇斯大師了——紅龍一族的魔法天才,紅龍女王最年輕的配偶,在龍族普遍漠視凡人的環境中,反常地重視凡人,認爲凡人的力量不可忽視。數千年來,一直以化身行走于凡人之中,在人類曆史、達拉然及肯瑞托議會的曆史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克萊奧斯特拉茲!原本這十年來,他都離開了達拉然,一直陪在深受獸人奴役之害的愛人身邊。但前幾個月,自從天災軍團崛起,他還是偶爾返回達拉然,觀察凡人世界的反應,并繼續行使自己的職責。
“克拉蘇斯大師。”奧裏克斯恭敬聲道。
穿越至今,他并沒有見過克拉蘇斯——如果排除受到肯瑞托議會接見時不算的話。對方所說的上一次見面,想來想去,也隻能是近兩個月前在諾森德了。
數百石像鬼追殺自己和伊露希亞一行人等時,那頭前來化解危機的碩大紅龍,應該就是克萊奧斯特拉茲。
“我确實一直知道您的身份。”他坦誠道。
“這也是聖光告訴你的嗎?”
“是的。聖光還告訴我了我許多事情,諸如您在這幾千年裏以化身行走世間,觀察并指引凡人的故事。”奧裏克斯覺得自己越來越有神棍風範。
通訊石那頭沉默了一會。
“你所說的奧妮克希亞潛伏在聯盟之中,是怎麽回事?”
“即使我不說,想必克拉蘇斯大師也能猜到。”奧裏克斯賣了個關子,其實隻是想求證一件事。
那便是他們究竟有沒有懷疑過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如果說這個世界也有“神盾局”,那就是領導達拉然的肯瑞托議會了。他們一直在密切監視着人類各國,不放過任何有可能導緻災難的蛛絲馬迹。
十年前,那個突然來到洛丹倫,不僅過去的履曆一片空白,還在極短時間内獲得了聯盟高層一緻信任的“達瓦爾·普瑞斯托”,就受到了他們的懷疑。
雖然直到現在他們也不知道,達瓦爾·普瑞斯托就是死亡之翼的化身,但确實曾經懷疑過,他是用魔法蠱惑了聯盟高層,否則又怎麽可能僅憑個人魅力就把一衆老政客玩的團團轉。
達瓦爾·普瑞斯托,姓普瑞斯托。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也姓普瑞斯托。
固然人類七國血脈紛亂,同姓并不意味着來自同一家族,甚至有可能毫無關聯,但種種相似,總歸是一份乍一看很明顯,細思又覺得僅僅是個當真就顯得太過愚蠢,再一想又不太對的巧合。
以肯瑞托議會監視七國的力度,是不可能不懷疑到奧妮克希亞化身的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頭上的。就算她不姓普瑞斯托,和十年前那個險些成爲奧特蘭克新一任國王的貴族毫無關聯,僅憑她在短短數年内就成爲暴風王國的權勢人物并總領了朝政這一件事,就已經足夠引發正當的懷疑、監視和隐秘調查了。
不能以距離過遠當做未曾這麽做的理由,如果是第二次戰争前,那确實有這個可能。其餘六國,沒有任何一個對暴風王國感興趣,後者孑然獨立于人類世界之外。達拉然唯一對其感興趣的,也隻是最後守護者麥迪文和他的卡拉贊高塔。但第二次戰争及聯盟的組建,改寫了這種狀況,打那以後東大陸就緊密聯爲了一個整體。
“你是想說……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克拉蘇斯很快就說出了奧裏克斯想聽的名字。
看來肯瑞托議會還是關注過她的,就算僅僅是覺察出了細微的不合理,而并沒有上升到懷疑的程度……奧裏克斯暗暗點頭,心想這才合理嘛。
“沒錯,就是她。她就是黑龍公主奧妮克希亞,聖光告訴我,她是在數年前被她的父親死亡之翼,派去暴風王國禍亂政治的。甚至幾年前的石匠兄弟會之亂,也是由她促成的……”奧裏克斯點頭說道。
他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花了幾分鍾,和克拉蘇斯大概講了講。
當然,是經過加工的,總要模糊一些細節,給人一種自己是從聖光的啓示中看到這一切的感覺,否則保不準就要招緻懷疑,尤其是克拉蘇斯這種慧眼如炬的存在。
“原來如此。我會親自前往暴風王國進行調查的,如果消息屬實,你會收獲龍族的感激。死亡之翼的女兒如果在試圖掌控凡人的話,那麽這确實不是什麽好兆頭。”克拉蘇斯聽完後沉思道。
“請盡快進行調查。最重要的是,她即将與我一同前往提爾之墓,尋找墓穴中的兩件神器。”奧裏克斯又說,順便把與卡特拉娜商定的冒險之旅,告知給了對方。
五色龍族的成員當然知道提爾之墓的确切位置。
其實這裏面還涉及到了一個劇情漏洞,那便是尤格薩隆都把奧杜爾鬧的不成樣子了,守護者們死的死,逃的逃,提爾與阿紮達斯帶着一衆造物浩浩蕩蕩地逃往了南方,聲勢已經大到了無論如何也無法遮掩的地步。
可本能輕而易舉地發現這一切的五色龍族,卻坐視守護者一個接一個地死亡、被腐化或陷入長眠,完全無動于衷。就好比一個耳聰目明的人,對近在咫尺的核爆炸視而不見。
龍族隻在多年後左右了一場維庫人之間的小規模戰争。這是圓不回來的漏洞,因爲五色龍族清楚知道,奧杜爾中的意志熔爐擁有可怕的重啓艾澤拉斯生命輪回的能力,絕不容有失。
不過這還是和奧裏克斯無關。
他隻是覺得,五色龍族應該自覺虧欠守護者提爾很多。
提爾幫助他們擊殺了險些爲艾澤拉斯掀起死靈浪潮的迦拉克隆,在那場戰争中發現了他們的閃光點。是這位守護者說服同僚,以自身爲媒介引動泰坦的力量,賜福了五個年輕的元龍,讓他們成爲了現如今的守護巨龍,還用自身力量,改變了他們各自元龍族群的生命形态,這才有了五色龍族的出現。
可以說,提爾不僅是他們的良師益友,引路的明燈,更是對他們有着知遇之恩。他那條被白銀手臂取代的手臂,就是被迦拉克隆咬下來的。
可提爾帶領造物南下逃亡時,五色龍族沒有予以任何幫助。
甚至他在現如今的提瑞斯法林地,被兩個克拉西斯大将追上,爲保護造物和明明再不濟也身爲大地守護者卻沒幫上一點忙的阿紮達斯——關于阿紮達斯的完善日期過晚以至于十分具有割裂感的設定,強行解釋的話,就是他在逃離奧杜爾時受到了尤格薩隆的傷害。否則也不會沉睡多年蘇醒後,被區區五個籍籍無名的貪婪冒險者在奧達曼殺掉了——而不得不返身與其激戰。
提爾與兩名克拉西斯無面者連戰數日,力竭後,無奈以自我犧牲爲代價,自爆重創敵人。
這場戰鬥的浩大聲勢,驚動了整個艾澤拉斯,卻詭異地沒有驚動五色龍族。
這可不是上古之神的緣故。上古之神可做不到混淆主要族群位于北方,而餘下成員卻廣泛散布在整個艾澤拉斯的五色龍族,沒那麽強大的力量。
而彼時疑似已經受到上古之神影響的耐薩裏奧,也無法混淆同胞與袍澤的視聽,也沒那麽強大的本領。
所以這事當屬“完善後割裂感最嚴重最不合理的十大劇情”之首。
“提爾之墓麽……”果不其然,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克拉蘇斯幽幽歎了口氣,仿佛每每想到守護者提爾,心中便滿是悔恨,“你是要我聯絡龍族,設伏在提爾之墓抓捕奧妮克希亞?”
“正是,”奧裏克斯點點頭,固然對方可能看不到,“這就是我假意迎合奧妮克希亞的最終目的——抓捕她。”
“但這很詭異,”克拉蘇斯不愧是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巨龍,很快就發現了細節上的小問題,“你此行必定會尋求達拉然與高等精靈的幫助。奧妮克希亞隻提供那兩件神器的信息就夠了,又爲何願意冒着暴露的危險,與你一同進入提爾之墓呢?”
好吧……奧裏克斯暗暗感慨,心想什麽都瞞不過克拉蘇斯的眼睛,便坦誠道:“是爲了将我引入提爾之墓。我懷疑,她同樣在那裏設置了針對于我的陷阱……”
克拉蘇斯默不作聲,似是對這樣的解釋并不滿意。
奧裏克斯知道這無法說服對方,飛快了思索了起來。
究竟是扳倒奧妮克希亞重要,還是自己的身體狀況重要。
一番權衡過後,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因爲奧妮克希亞牽扯到的,已經不僅僅是死亡之翼掌控凡人的意圖,更是與薩拉塔斯攪和在了一起,不能再當做正史中那個單純禍亂暴風王國的“黑龍公主”來看待,威脅程度上升了好幾個量級。
“是這樣的,我懷疑……”
他又花了幾分鍾,把自己的身體狀況講了一遍。
“這很可怕。”克拉蘇斯聽完都吃了一驚。
奧裏克斯說道:“克拉蘇斯大師,希望你能夠理解我。我的身體确實無礙,隻是不希望講述此事後,外人因無法确認我是否遭到腐化,而質疑我的所作所爲。這樣一來,我就再也無法在這樣一場浩劫之中,用自己得到的啓示幫助北地走出困境了。即便世人終将發現,我并沒有遭到腐化,但在眼下的境況中,我、洛丹倫乃至于整個北地,都一點時間也耽誤不起,沒有任何容錯性可言。”
“我能理解。但……”克拉蘇斯話鋒一轉,“我會找來一位熟悉暗影力量的朋友,确認你的狀況。我也同樣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意。”
“當然。”奧裏克斯表示認可。懷疑是正常的,誰都不想和一個有遭到腐化嫌疑的家夥謀事。誰又能肯定,他是不是早就歸順于黑暗勢力,故意放出卡特拉娜是奧妮克希亞化身的消息引誘衆人,實則卻根本不是布置針對奧妮克希亞的圈套,而是要把所有人一網打盡呢。
“那好,就這樣。我會對卡特拉娜進行調查,如果确實如你所說,我會召集同胞,布置對奧妮克希亞的抓捕。我那位朋友,也會于近日抵達你那裏。你做好接受診治的準備,同時還是按照自己的計劃,把這件事告知給達拉然。不要擔心卡特拉娜伯爵的影響力,達拉然有辦法向世人揭露真相,消弭影響,固然這在短期内有可能損害暴風王國與北地的關系。”
克拉蘇斯最終給這件事拍了闆,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奧裏克斯頗有些困惑地問道:“克拉蘇斯大師,我有些費解。這些事情,明明由您——由向肯瑞托議會的同僚們坦露自己真實身份的您去做更爲妥當、迅速和合理,遠比我方便得多。難道您還要繼續隐藏身份嗎?我認爲在當下的局勢中,五色龍族現身人前,與凡人通力合作化解危機,已成爲了必然。若非通力合作,我們是無法抵抗這場浩劫的。龍族将不再是凡人眼中的智慧野獸,凡人也不再是龍族眼中于艾澤拉斯可有可無的平凡生物。您的隐藏身份,已經失去了意義。”
克拉蘇斯笑了笑,“習慣使然吧。你說的沒錯,或許我确實應該重新審視隐藏真實身份的重要性了,不過……你好像對我們五色龍族也十分了解,不要告訴我,這同樣是你在啓示中得到的知識。”
“當然,否則,我還能從什麽途徑了解龍族呢?”奧裏克斯自覺頗有些賴皮地答道。
遇事不決,預言絕學,有鍋往聖光上甩就行了。
“我對你越來越好奇了。”克拉蘇斯笑而不語。
“我也很好奇自己究竟爲什麽知道的這麽多。”奧裏克斯回以對方看不到的笑容。
想要事事瞞過克拉蘇斯這樣的存在,幾乎全無可能。
自己未來還會做諸多完全不該是這個時代的人該做的事情,聖光這層保護,終究有褪色的那一天,無法一直幫自己隐藏秘密。
這麽點的好奇,奧裏克斯還經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