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之前……”凱爾薩斯轉向奧裏克斯,别有深意地問道,“我想知道閣下關于眼下這場戰争的看法。”
奧裏克斯眨了眨眼,組織了一下措辭,答道:“我想,這恐怕是上古之戰至今的一萬年來,艾澤拉斯所面對的最可怕的一場戰争。”
“哦?閣下也了解過上古之戰?”凱爾薩斯換了個姿勢,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壓在拄着扶手的右臂上,側着身子對向他,似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啊,”奧裏克斯把早已想好的說辭拿了出來,“僅限于表面而已。達拉然圖書館裏,管藏着許多貴國學者關于那場戰争的著述,我對曆史很感興趣,曾托人借閱過相關的書籍。”
“在達拉然以外,我很少見到對上古曆史感興趣的人類。”
“我認爲這是生命長度所限,人類一生不過百年,很難去關注太過長遠的事情。而不像殿下的同胞,擁有長達數千年的漫長生命,多才多藝,又着眼于未來,開創了東大陸最爲輝煌鼎盛的文明。”
奧裏克斯拍了個馬屁。
他本以爲凱爾薩斯會十分受用,卻沒想到對方搖着頭幽幽歎息了一聲。
“然而我同胞的進取之心,已經不複當初。我見證了達拉然的蛻變與崛起,對這一點的感受無比深刻。這座城市的學術氛圍更加濃郁,也更加開放,求同存異,兼容并蓄,這一點,确實是要比奎爾薩拉斯好上許多的。”
雖然達拉然的真正崛起,是在打赢“魔樞戰争”,獲得了大量原本屬于藍龍一族的高深魔法知識之後發生的,眼下的體量,還遠遠無法與奎爾薩拉斯相比,但相較起教會了人類魔法的高等精靈老師,卻是已經展現出了一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勢頭。
奧裏克斯并不驚訝凱爾薩斯會說這樣的話,比起太陽王達斯雷瑪·逐日者創造的那個輝煌國度,如今的奎爾薩拉斯官僚主義成風,變得越發故步自封,輔佐國王執政的銀月議會的議員們,大多是已在位多年的大貴族,思想固化,無比倨傲。
然而讓他有些不解的是,這種話,凱爾薩斯居然會說給初次見面的人聽,想來也是爲此事愁到了一定地步,不吐不快。
凱爾薩斯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準備深入探讨,動動手指,用魔法舉起酒瓶,又給他的酒杯滿上,不露痕迹地轉移話題道:“閣下覺得,這瓶陳釀的味道如何?”
奧裏克斯剛才喝的那口,光顧着禮節了,也沒嘗出來什麽滋味。
這次認真了許多,先仔細聞了聞,暗暗贊歎這種高度酒的釀酒工藝果真不凡,聞起來隻有誘人的果木香味。既然是千年陳釀,那應該就是在魔法的作用下确保木桶不腐爛,深埋地底窖藏到了今日。
而後他淺呷了一口。
琥珀色的酒液入口火辣至極,一直從嗓子眼燒到了胃裏,度數恐怕比最高度的白酒還高。
可轉瞬之間,火燒之感就瞬間轉爲了一股暖流。受到刺激的味覺有所恢複後,唇齒間竟缭繞起了濃郁的香氣,令其身心舒泰。
好酒!
一番回味後,他苦笑着坦白道:“不瞞殿下說,戒律隻允許我們飲用低度的果酒、葡萄酒。有限幾次飲用高度酒的經曆,基本都在較爲正式的場合,我的品鑒能力近乎于無,隻能說……嗯,挺好喝的,比果汁好喝。”
凱爾薩斯輕笑了起來,原本沉悶的氛圍,頓時因這一笑而消解了不少。
“在這一點上,我們達成了共識。雖然閣下是沒喝過高度酒,而我是喝了太多以至于有些麻木,但總也是殊途同歸——對我們來說,再好的酒也嘗不出應有的滋味。”
他搖晃着手中的酒杯,凝視着琥珀色的酒液,神情一點點落寞起來,唏噓了起來。
“先賢設置的大型氣候魔法,令奎爾薩拉斯四季如春。外有班迪諾爾屏障禦敵,内有遊俠部隊抵禦阿曼尼巨魔的襲擾。我的同胞在物産豐盈的王國裏,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可卻在幾千年的安甯中,失去了銳意。這種千年前流行起來的高度酒,就是它的體現之一——醉生夢死的貴族們十分青睐于這種能夠帶來熏醉感的高度酒,在宴會中,它是必備佳品。”
話題怎麽又轉回來了……奧裏克斯暗暗皺眉,覺得凱爾薩斯王子真有什麽事情想和自己說。他感覺再往下聊,恐怕對方就要談起第二次戰争前期,奎爾薩拉斯遲遲不肯正視獸人威脅的事情了。
不過說句題外話,他倒是有些奇怪,高等精靈貴族不是把體面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嗎,怎麽又會青睐更有可能導緻失态的高度酒呢……
他想了一下,也就了然。有太陽井庇護的高等精靈的身體素質,普遍比人類強上很多,或許酒精耐受能力也更強吧。
沒準人類喝多了就容易斷片的高度酒,對人家來說也隻能達到微醺的程度。
“好了,讓我們回到剛剛的話題吧,這場戰争,閣下怎麽看?”凱爾薩斯再度看向他,問道。
怎麽有種一直在鋪墊的感覺……奧裏克斯眨了眨眼,繼續道:“我認爲燃燒軍團非諸族精誠團結所不能對抗。”
“嗯,”凱爾薩斯緩緩點頭,“那閣下覺得,我們有可能像兩千八百年前那樣,聯手應對災劫嗎?”
終于來了……
凱爾薩斯何出此問,奧裏克斯可是一清二楚。
如今已與正史已經截然不同了,在正史中,高等精靈認爲天災爆發隻是孤立事件,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天災軍團實際上是惡魔的馬前卒,所以打心底裏認爲,不管外界鬧的多大,都打不進奎爾薩拉斯,這場戰争與自身完全無關。
如今他們意識到了雙方的關聯性,作爲深切知曉上古之戰的危害性,以及燃燒軍團有多麽強大的暗夜精靈分支,他們再倨傲,再短視,也絕不可能依舊持同樣的心态。
改變,或許已經悄然間在奎爾薩拉斯發生了。
這位王子,希望與人類展開合作,或者說,在嘗試着、摸索着進行初步的合作。
至于爲何要在這種非正式的私下場合裏,請來自己探讨此事,恐怕就要歸結于國内的阻力了——不提他的父親阿納斯塔裏安國王,那些眼高于頂的銀月議會議員們,恐怕不會很容易就接受與人類合作。
固然他們意識到了這場戰争實爲燃燒軍團入侵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