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面獸人首領被奧裏克斯的話激怒,“希望你不要後悔,人類,我可不保證你能活着離開這裏。”
甩下一句狠話,他就走回了營地。而留下的那些,則紛紛抽出武器,面色不善地站到了奧裏克斯身邊把他控制了起來。
幾分鍾後,疤面獸人首領去而複返,憤憤不平地對奧裏克斯歪了歪頭道:“來吧,人類,我們的大酋長要見你。”
奧裏克斯邁步前行,走進了營地。
營地裏的帳篷十分簡陋,都是用碎布和獸皮縫制而成的,髒污不堪。
明明到了飯點,天色也暗了下來,可篝火與照明的火把卻少得可憐。往往二三十個獸人圍在一個烤着獵物的篝火旁,由年長的獸人分發食物,每個人隻能分到很少的肉,就着野菜野果囫囵咽下,連嚼都不用嚼,因爲分到的食物實在是太少了。
資源匮乏,缺吃少穿。
這是奧裏克斯的第一印象。
而且許多獸人嚴重營養不良,瘦弱不堪,顯然是長達十幾年的漫長監禁造成的。可即便如此,所有獸人眼中的光彩卻仍然明亮,仿佛在薩爾的領導下對未來充滿希望。
最終奧裏克斯來到了營地中央,開闊的空地中央燃着篝火,上面烤着滋滋冒油的野豬,篝火邊鋪着十幾張草席,想來是各氏族酋長進行會議的地方。十幾名姿态各異的獸人坐在上面,全都對奧裏克斯怒目而視。
“卑鄙的人類!”
“殺了他!”
“就是這些宵小之輩燒了我們的糧食!”
所有的咒罵,都随着背對篝火而坐的那個高大獸人擡起手臂而終止。
“人類,你說你是來威脅我的?”
高大獸人說的竟然是十分流利的通用語,稍微帶一點希爾斯布萊德東部的口音。
他不像其他獸人那樣席地而坐,而是坐在一塊木樁上,雙手手肘支着在膝蓋,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巨熊。由于背對火光看不清臉龐,配上那身在火光下熠熠生輝的純黑色甲胄,給人以十分強烈的壓迫感。
奧裏克斯知道,這個獸人就是薩爾,部落的大酋長。
“沒錯。”他用獸人語回答。
“代表你自己,還是代表洛丹倫?”薩爾擡起頭來,就像所有與元素聯結頗深的薩滿祭司一樣,那雙藍色的眼睛也在黑暗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年僅十九歲的獸人。
“代表全人類。”
獸人們哄堂大笑,他們本以爲來者是個洛丹倫的使者,不成想卻是個隻會大放厥詞的毛頭小子。
薩爾似乎也失去了興趣,緩緩搖頭道:“你很有膽識,竟敢孤身一人闖進我們的營地。但我不會和一個冒充使者的人談話,你無法代表你們的國王,更無法代表人類。回去吧,我不殺你。”
(67章删改了薩爾的信)在刺耳的笑聲中,奧裏克斯盯着薩爾的眼睛淡然說道:“不管你派往南海鎮的氏族是哪一個——我想應該是戰歌氏族,隻要他們再前進半步,我都會下令焚毀沿海地帶的所有船隻與造船廠,能開走的則全部開走,一艘也不留給你們。你可以試試看,究竟是戰歌氏族攻破防線的速度快,還是我的命令貫行得更快。”
笑聲戛然而止。
薩爾猛地擡起頭來。
眼前這個人類怎麽會知道關于船隻的事情?這番話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卻直指要害。
這段時間他不斷夢到可怕的景象,燃燒軍團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北方的洛丹倫王國将在瘟疫中淪爲一片廢土。如果繼續留在這裏,獸人也将難逃厄運。
幾天前,夢中的那位先知來到這裏,告知他那一切都是真的,此地必将淪陷,他必須帶領獸人西渡,穿越無盡之海,到遙遠的卡利姆多才能躲避浩劫。
薩爾對此深信不疑,可獸人哪裏有船?
浩劫馬上就要降臨,就算造也造不出來能将所有族人全部送往世界彼岸的船隻,遑論希爾斯布萊德丘陵東南地區根本就沒有那麽多木頭,能用來造船的就更少了。
隻能搶。
從人類手裏搶。
好在希爾斯布萊德丘陵最不缺的就是船,那座名爲南海鎮的港口城鎮,是吞吐量極大的貿易港口,裏面的船隻完全能滿足獸人的遠航要求。
但如今的局勢已緊張無比。
仍然侍奉着燃燒軍團的黑石氏族炮制了斯坦恩布萊德慘案,而詛咒教派也僞裝成洛丹倫正規軍,焚燒了部落的糧草。
沒錯,薩爾清楚得很,這一切都是陰謀,然而陰謀與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的目的達到了,仇恨易結難解,人類與獸人劍拔弩張,顯然處在了擦槍走火的邊緣。
就在短短一周内,大量預備部隊從洛丹倫各地趕來,鞏固防線。與獸人對峙的人類士兵,足足翻了一倍有餘。在這種境況下,任何小舉動都有可能引爆火藥桶,掀起一場難以休止的戰争。
獸人雖然不懼怕戰争,但以目前的狀态,是絕對無法戰勝洛丹倫大軍的,最終的結果隻會是兩敗俱傷,讓燃燒軍團坐收漁利。
薩爾無論如何也要帶領族人西渡,離開北地,離開行将淪爲亡靈與惡魔的樂園的洛丹倫王國。
他不需要戰争,隻需要船。
所以他把掠奪船隻的重任交給了戰鬥力最強的戰歌氏族,大部隊則按兵不動,并令格羅姆·地獄咆哮将真正意圖僞裝成掠奪糧草,爲的就是降低人類的警惕性。因爲他深知在詛咒教派及天災軍團的威脅下,人類的領袖,同樣會像他一樣竭力避免兩敗俱傷的後果。
等到人類意識到戰歌氏族的真正目的,戰歌氏族早就駕着那些遠航船隻回到大部隊所在地,接上所有同胞,起航西渡了。
然而眼前這個年輕的人類,卻一語道破了他的所有計劃。
“你究竟是什麽人?”薩爾沉聲問道。
“我是奧裏克斯·瑞文戴爾。洛丹倫伯爵與國王之手,聖光教會的聖徒,北地的……拯救者。”
“原來是你,你就是那個預言者?”
“你的消息很靈通。”奧裏克斯不置可否地說道。
薩爾站了起來,步步上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奧裏克斯。
“看來你确實是來威脅我的,但獸人從不懼怕威脅,也從不計較犧牲。一旦你那樣做,等待着我們的将是不死不休,兩敗俱傷的局面……然而獸人可以接受這一切,因爲我們的背後,可沒有一把伺機待發的匕首。”
所謂的匕首,指的就是試圖趁虛而入的天災勢力。
薩爾的話說的很明白,态度非常強硬,然而在奧裏克斯看來,卻是十足的虛張聲勢。
他輕笑了起來。
“你們有多少人,十萬,二十萬?能夠拿起武器上陣厮殺的戰士又有多少,三千,五千?我想剩下的,恐怕都是被監禁了十幾年,肉.體與靈魂受到雙重摧殘,連武器都拿不穩的獸人吧?難道你想讓他們上戰場送死嗎?
我可以給你一個數字。五萬洛丹倫大軍鋪陳在漫長的防線上,我相信你早已經通過元素的眼睛,看到了我們的弱點。沒錯,這隻雄獅染了病,但染病的雄獅,也不是區區鬣狗所能對抗的——我沒有不敬的意思,如果你們獸人休養生息數載,你們的力量會迅速恢複,或許将不亞于洛丹倫王國,但眼下的你們真的隻是鬣狗而已。如果和你們打起來,我們确實會被天災軍團趁虛而入,但我可以保證,在洛丹倫毀滅前,先毀滅的……”
奧裏克斯頓了一下。
“必定是你們!”
薩爾陷入了沉默,隻是看着奧裏克斯。火光投射出的陰影,将奧裏克斯完全籠罩在内。
“我想到了一個你們人類的通用語詞彙——博弈。這是一場博弈,對嗎?”半晌後,薩爾突然說道。
“不,我處處占得先機,洛丹倫即便被天災軍團趁虛而入,也未必會滅亡。而你則無路可退,無法承受任何風險,并不具備與我博弈的本錢。”
奧裏克斯靜靜答道。
“大酋長閣下,我給你兩個選擇。你可以與我們開戰,但就像我說的,洛丹倫未必會毀滅,獸人卻必定毀滅。另一個選擇是……遠遠離開這裏,不要給我們添任何麻煩。
帶領你的族人穿越阿拉希高地,去往濕地吧。你應該知道,十三年前,你們獸人就是在那裏用掠奪來的鐵礦,建造了一支鋼鐵艦隊,運送所有部隊登陸了希爾斯布萊德丘陵,開啓了第二次戰争。在那些船塢的舊址,洛丹倫王國建立了一個港口,名爲米奈希爾港。那裏有你們需要的船隻,搶走那些船西渡吧……這件事,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可以放心,這不是詭計。”
薩爾深深皺眉,不解道:“人類,你的想法很奇怪。這個舉動等同于背叛你的同胞,我無法理解。”
奧裏克斯笑着答道:“那又怎麽辦?難道要我在一場不傾注所有兵力就無法安然度過的浩劫到來前,放任你們留在這裏,牽制王國的所有軍隊嗎?但我也同樣不能放任你們留在東大陸禍害其他國家,在我看來,把你們送走才是眼下的最優選,即便這必将養虎爲患。”
薩爾費解地看了他一會,用其他獸人聽不懂的人類通用語問道:“你不想消滅我們?”
“想,”奧裏克斯如實答道,“但還不是時候,我分得清輕重緩急。”
薩爾幽幽歎息一聲,神情變得越發精彩,長久的沉默過後,開口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對燃燒軍團的意圖心知肚明,又爲何不與我們尋求合作?”
這句話也是用的通用語,而且聲音壓的很低,想來是不想被其他酋長聽到,以免引發什麽損害自身威嚴的閑話。
“在仇恨的旋渦猛烈旋轉,瀕臨爆發的邊緣時合作?這不現實。我的同胞不會,你的也不會,”奧裏克斯輕聲說了一句,微微欠身,轉身向營地出口走去,“路已經擺在眼前了,我相信你能做出最優的選擇——像我一樣。”
薩爾望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陷入了疑惑。
恍惚間他有種錯覺,似乎眼前這個身穿黑色鬥篷的年輕人類,才是夢中元素爲自己揭示的那位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