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裏克斯扶着床沿坐了下來，淡然開口道：“是不是來勸說我帶領人民西渡卡利姆多，躲避必将降臨的燃燒軍團？我是你找的第幾個人？”

中年男子頗有些驚訝，“你果然與傳聞中一樣，預言者。看來你真的看到了常人所不能看到的未來。”

奧裏克斯不置可否地看着對方。

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除了麥迪文，還能是誰？

在正史中，他于黑門曆19年年末被母親麥格娜·艾格文複活，來到北方諸國散步天災與惡魔即将毀滅北地的預言，勸說諸國早日西渡避難。

奧裏克斯曾經以爲，麥迪文的“預言”是真正的預言，是因接觸到了本源力量的高深層次，因而如深谙神聖之道的維綸那般，看到了未來的片段，深知燃燒軍團必将到來，而北方諸國又毫無抵抗之力，因而才來勸人西渡的。

可随着設定的完善，這位先知的“預言”也最終定了性。

原來隻不過是因死前與薩格拉斯的一縷靈魂糾纏不清，因而一同被放逐到了扭曲虛空。在那裏看到了燃燒軍團正在整軍備戰，或許還聽到了某些高階惡魔的談話、瞧到了某些戰略部署，複活後才綜合進行了一番判斷，以預言形式警告世人的。

這一前一後，一個真預言，一個假預言，格調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麥迪文審視般地盯了他一會，說道：“既然你看到了未來，那就該明白，以目前北方諸國的力量，完全無法阻止燃燒軍團。唯有西渡卡利姆多，離開戰争的中心才是唯一選擇。在這個世界上，智者總數少數派。東大陸北方必将淪陷，而你至少可以讓種族的火種延續下去。”

奧裏克斯反問道：“然後呢？任由天災軍團在此地肆虐，召喚出燃燒軍團的主力部隊，讓這場滅世戰争的烈度憑空翻上數百倍之巨？閣下你想知道在原本的曆史中發生了什麽嗎？”

麥迪文輕聲歎息，顯然把奧裏克斯當成了有一個愚蠢的人。

“在原本的曆史中，泰瑞納斯國王并未死于刺客之手。你在洛丹倫的王宮和達拉然遭到了驅趕。隻有庫爾提拉斯的吉安娜王女，和獸人部落的薩爾垂聽了你的指引，前者帶領洛丹倫、斯托姆加德和部分對戰争持悲觀态度的達拉然人踏上了西渡的征程，而後者也在天災肆虐洛丹倫前，在希爾斯布萊德丘陵大肆洗劫，掠奪到确保漫長航程所用的船隻後，搶走了沿海那些本可以供洛丹倫的子民南下避難的船隻西渡了！”

麥迪文聞言微微皺眉。

奧裏克斯步步上前，他很尊敬麥迪文，曾經也堅信麥迪文的舉動才是正确的。然而現在從後往前看這段劇情，卻能找到太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你知道随後發生了什麽嗎？阿爾薩斯弑父弑君，帶領部隊北上奎爾薩拉斯，毀滅了高等精靈的國度，用死靈魔法污染了高等精靈視同生命的太陽井，并用裏面蘊含的磅礴奧術能量爲克爾蘇加德塑造了一副強大無比的身軀！然後他們回來了，天災軍團的大軍，夷平了達拉然，從裏面找出了那本被稱爲《麥迪文之書》的法術手劄，那裏面都是薩格拉斯在這些年裏，控制着你寫下的法術！天災軍團用‘你’的法術，借助達拉然魔網節點的能量開啓了連通扭曲虛空的傳送門，讓燃燒軍團的百萬惡魔大軍得以順利進入這個世界，阿克蒙德亦是親自降臨！這場戰争的烈度，随即上升了百倍不止。”

“你知道随後發生了什麽嗎？惡魔與亡靈的大軍西渡卡利姆多，準備摧毀諾達希爾，利用新永恒之井的魔力，開啓巨型傳送門，讓堕落泰坦薩格拉斯降臨艾澤拉斯，徹底毀滅這個世界！”

聽到這裏，麥迪文的神情已經越發凝重了。

他并沒有真正的預言能力，隻是單純知曉燃燒軍團準備借助天災軍團削弱這個世界而後發起入侵，複活後又聽聞北方開始鬧起瘟疫，這才将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進行了一番“預言”。

奧裏克斯所說的這一切，他無從得知，甚至連是真是假也不清楚。

奧裏克斯站到麥迪文身前，咄咄逼人地道：“我無法理解的是，你明明心系艾澤拉斯，試圖勸說北方人民逃難。可爲何在原本的曆史中，你僅因在泰瑞納斯及安東尼達斯那裏受到冷落，就再也不去做任何努力了。這與你的意圖完全相悖。”

“你可以說，必須要有慘烈的犧牲，才能讓世人意識到燃燒軍團的可怕。北方諸國的大多數人，死的其所，死的應該。可難道你不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嗎，在一切方興未艾之時，找到災劫的源頭予以疏解、解決，遠比浩劫轟然而至時力挽狂瀾要輕松得多！”

“當然，我這一番話，全部是建立在你對一切有所預料的前提下。但事實上，你根本不是這樣。事情的發展，同樣完全超出了你的掌控。你絕不會想到，一場明明有機會扼殺在搖籃之中的浩劫，會發展到如此可怕的程度。而你所做的最大功績，不過隻是在一切無可挽回時，促使西渡的吉安娜王女與薩爾達成同盟，加入暗夜精靈在海加爾山一同抵抗惡魔大軍而已！”

奧裏克斯高聲說道：“艾澤拉斯從不是任由拆解而一成不變的棋盤。你是一位守護者，你比我有智慧的多，你的閱曆亦是比我豐富，還掌控着艾澤拉斯最爲高深的知識。”

“然而你是否知道，這場浩劫的真正原因？”

“洛丹倫之所以淪陷，是因爲人們低估了災害的嚴重程度；是人們把天災軍團當成了孤立事件，而完全忽略了站在其背後的燃燒軍團；是這個時代對六大本源力量的認知還很不到位，無人能想象燃燒軍團會強大至此……”

“……第三個原因，我無法解決。這是時代的限制，但前兩個卻是我自一個月前就開始付諸努力的。我以真正的預言，讓世人提前意識到了天災軍團的存在，幫助世人把天災與燃燒軍團聯系在了一起，讓世人知曉了第三次戰争亦即第二次入侵的到來！”

“固然惡意恒在，不論是燃燒軍團，還是上古之神所在的虛空勢力，都絕不會放棄對孕育着泰坦星魂的艾澤拉斯的觊觎。我個人的努力杯水車薪，可還是那句話，惡意恒在！在薩格拉斯與虛空大君的注視下，普天之下，乃至于整個無垠止境、浩瀚星空，都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安全的！逃能逃到哪裏去？”

“我正在竭盡所能地将災難的源頭扼殺在搖籃中，并且已經初見成效。至少我促使洛丹倫與達拉然走到了一起。而你卻在勸說我逃走？我走了誰來守護這片土地？保存火種？不，我告訴你，未來十幾年裏，浩劫還會接踵而至，艾澤拉斯将迎來有史以來災劫最爲集中的曆史時期，第三次戰争隻是它最微不足道的開端！除了面對，我們無處可逃！”

“如果你想繼續說服我，有這個時間，不如潛入達拉然，把你的那本《麥迪文之書》偷走，遠遠藏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好讓天災軍團沒那麽容易開啓連通扭曲虛空的傳送門。曆史明明已經不同，時間線的走向明明已經改弦易轍，你爲什麽非但沒有看到這一切的改變，反而把我也加進了你的說服名單？”

一番話說完，奧裏克斯緩緩搖頭，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潤嗓子。對于這位名爲智者，所作所爲卻不符合這一身份的麥迪文，他确實感到憤怒。

麥迪文陷入了良久的沉沒，似是在思考奧裏克斯的話。直到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才開口說道：“我的書？麥迪文之書？不如叫薩格拉斯之書。它不在了，也僅僅隻能拖延燃燒軍團的腳步而已。時間對薩格拉斯沒有意義……”

奧裏克斯打斷道：“但時間對我們有意義！在你一無所知的未來，正是你眼中這些一無是處的凡人，攻克了阿古斯，徹底搗毀了燃燒軍團！”

“此凡人非彼凡人……”麥迪文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也許你說的沒錯。我确實不該隻着眼于當下，但你也該明白，我未曾向你那般看到了未來，我所做的一切選擇，隻是出于我的角度，立身于當下的最優之選。”

這句話倒讓奧裏克斯頗有些感慨……是啊，當局者迷，自己何苦爲難一個“劇情人物”呢。

“我要走了，預言者。衷心祝福你，希望你能将這場浩劫扼殺在搖籃之中……在聽完你所說的一切，我認爲這不無可能。你真的很了解這個世界、這個宇宙，”麥迪文說着向窗邊走去，臨走還回頭笑着說道，“對了，你似乎很仇視獸人？”

奧裏克斯啞然失笑。

“不，我一點也不仇視獸人。我甚至像閣下您一樣，深知此等浩劫，非諸族精誠團結所不能對抗。如果獸人與我們站在一道，我當然張開雙臂歡迎，而且也會欣然接受在合作過程中，雙方爲了在浩劫之後占據主動而做的一切小動作。

然而屁股坐在哪裏，就說哪裏的話。我也想像閣下您那般，站在艾澤拉斯的頂點平視芸芸衆生。可我做不到，因爲我是一名人類，是一個洛丹倫人，我的影響力，我的基礎，我的家人、朋友、師長、同僚，乃至身份與地位，一切皆源于此。屁股不光坐在這，甚至還紮了根，而迫在眉睫的浩劫又讓我沒有時間去挪窩，所以……我不說通用語，難不成還說獸人語？”

“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麥迪文點了點頭，化身成烏鴉，跳上了窗台。

“請等一下，閣下此前究竟去找了誰？”

“你們的國王與薩爾，達拉然将是下一個。”“烏鴉”回頭說道。

“閣下已經找過薩爾了？”奧裏克斯深深皺眉。

“烏鴉”點頭。

奧裏克斯煩躁地拍了拍腦門，“閣下，我很想對你說一些十分無禮的詞彙。你知道嗎，聽取你的建議後，薩爾就将率領部落掠奪物資，奪走沿海船隻西渡……”

“這很正常，種族生存，不分對錯。如果你要我爲那些因此而死的無辜人類傷感的話，我會的，但這是無可避免的。正如你所說，我站在艾澤拉斯的角度上看待問題。”“烏鴉”答道。

“不，”奧裏克斯咬了咬牙，“但你不知道的是，詛咒教派焚燒了獸人的糧草。一場陰謀，讓洛丹倫與獸人間劍拔弩張，而我的國王，阿爾薩斯陛下，亦是在最近變得激進了許多。如果薩爾去擄掠沿海船隻，可不會再像原本時間線中，隻遭遇那麽輕的抵抗了……他的任何舉動，都将招緻一場人類與獸人之間的戰争！”

“也許吧。也許我錯了，也許你對了，誰又說得好呢。”“烏鴉”幽幽歎息，說罷就展翅飛向了遠方。

望着麥迪文漸漸遠去的身影，奧裏克斯隻覺得有一塊大石頭堵在了嗓子眼，順不下去，也倒騰不上來。

給我幫了倒忙，還留下一堆爛攤子，然後甩手走人了？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當當當！

“奧裏克斯！王宮來的加急信件！”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了布麗奇特焦急的聲音。

奧裏克斯急忙開鎖，接過信件撕開查看。

兩封信上都印着米奈希爾王室的印章。

第一封信，是阿爾薩斯向他講述，剛剛有一隻烏鴉落到王座廳，要求自己率領子民西渡避難，唯有如此才能逃避戰火。問他是否知曉這個烏鴉的來曆，而其所謂的預言，又究竟有沒有參考性。

第二封信，也是阿爾薩斯派人送來的，似乎是希爾斯布萊德丘陵的戰報。

下面還貼了一張草紙寫就的信件——一看就是找不到好紙，隻能拿這玩意湊合用——上面還微微散發着一股獸人特有的腥臭體味。

信上的筆記很工整，但是字很大，需要勾勾畫畫的地方也轉折的無比生硬，似乎握筆的人雖然接受過書寫訓練，卻因諸如關節不靈活、手掌過大的手部問題而無法順利書寫通用語文字。

信件大意如下：

我決意率領部落西渡卡利姆多。可我們沒有足以勝任遠航的船隻，我的部下建議派兵掠奪南海鎮及希爾斯布萊德丘陵的沿海，乃至穿過阿拉希高地，攻破薩多爾大橋，到濕地的米奈希爾港搶奪船隻。但我并不想制造無端的殺戮，導緻人類與獸人兩敗俱傷，這件事可以和平解決，如果人類爲我方提供船隻，所有獸人都将離開這片土地，從此互不往來。但如果不提供船隻，獸人西渡的決心，也不會因此而受挫，獸人并不介意通過暴力手段奪來船隻，屆時恐将造成不必要的流血犧牲。

落款是部落大酋長古伊爾（你們人類眼中的薩爾）。

奧裏克斯笑着搖了搖頭，心想麥迪文，你真是給我添了一個大麻煩。

結果信紙背面居然還有字，翻過來一看，上面寫着“實際上我預見了不久後的災劫，惡魔的火焰将吞噬北地。如果你們人類遇到了一位化身爲烏鴉的先知，請垂聽他的指引。這是我以獸人身份，提供的最大善意。”

奧裏克斯深深歎了口氣，開始翻看戰報。

根據獅鹫騎手偵查，部落已經向南海鎮方向行軍了。而希爾斯布萊德丘陵防線上的主力部隊，也趕去那邊鞏固防線了。

“把皇家法師叫開啓傳送門……我要走一趟希爾斯布萊德丘陵防線。”奧裏克斯也不顧布麗奇特還站在屋裏，直接就開始動作僵硬地脫睡袍，換衣服。

布麗奇特滿臉通紅，實在忍不住，就從後面幫他把褲子提上了，然後就逃似的帶上門去通知皇家法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