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奧裏克斯就迎來了自己的第二次達拉然之旅。
隻不過遠沒有上次那麽難耐,走進傳送門,走出傳送門,趴在地上幹嘔幾下,跟上羅甯,前往紫羅蘭城堡,就這麽簡單。
羅甯把他安置在了中層的一間會客廳裏,然後就前往上層向議會述職去了。
房間很大,而且還有落地窗,可以将達拉然全城的景色盡收眼底。
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窗戶。紫羅蘭尖塔由石材搭建,形象地說,看成中央廣播電視塔就行了,直到頂層以前,都是沒有結構開口的。是魔法模拟了窗外的景色,還可以通過操縱窗邊的水晶球,讓外部的風吹進來。
從諾森德回來還穿着厚重的冬裝,他脫掉外套,拿起壁櫃上的葡萄飲料給自己倒了一杯,站到窗邊一邊觀望景色,一邊思索接下來的會面。
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肯瑞托議會是達拉然的統治階層,執掌着人類七國中不一定最強,卻是最尖端的力量,成員都是久負盛名的大師級人物。
諸如任職議會議長,外界眼中的達拉然領袖安東尼達斯,便是人類魔法史上最天資卓絕的天才之一,成長之路簡直是一個傳奇,雖然如今已近暮年,可能由于在位多年及“知識的詛咒”的緣故,而慢慢變得沒那麽開明了,但也實屬正常。這個時代就是如此,達拉然就是懂得多,就是比别人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的本質,一萬個判斷裏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都是正确的,也不能抓着人家的一個失誤不放——雖然這個失誤是緻命的,還導緻了達拉然的毀滅。
但還是那句話,這個時代就是如此。普遍落後、愚鈍和遲滞,與飽經浩劫磨練的後世全無可比性。要是有人能改寫這一切,提前意識到危機,那他就不是劇情中人了,而是同人作品裏的主角。
奧裏克斯覺得自己能算得上主角,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将傾的那種,前提是别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呷了口飲料,繼續沉思該怎麽僞裝預言的事情,這些大人物可沒一個好糊弄的,要是被抓住了話裏的漏洞,穿越者身份不暴露,也得惹上不少麻煩。
過了一會,羅甯推門而入,“跟我來吧,肯瑞托議會在召見你。”
奧裏克斯放下杯子,跟了上去。
兩人直接走入了門外那道被重重防護咒語保護的傳送門,于是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好在距離較近,到沒有發生立足不穩摔倒在地的窘迫事情。
待他視野清晰,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以宇宙星空爲背景的空間裏。
他站在一塊漂浮的圓盤上,身旁是十分恭謹的羅甯。而眼前則如審判庭一般,有着六個席位,每個上面都坐着一位被魔法隐去了體型及容貌的人。
那就是肯瑞托六人議會的六位成員了,他們的身份向來保密,就連羅甯這樣的高層人員,都不一定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具體身份。
但奧裏克斯知道,現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他們分别是達拉然領袖安東尼達斯、高等精靈王子凱爾薩斯、紅龍克拉蘇斯、深谙政治之道的茉德拉——她也負責達拉然的外交事務,算是羅甯名義上的頂頭上司、即将在第三次戰争中失蹤的德蘭登,以及取代了被驅逐的克爾蘇加德跻身議會的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
“奧裏克斯·瑞文戴爾?”
坐在首位的那道身影開口問道,低沉渾厚的嗓音響徹整個空間,震得宇宙星空背景中泛起了一道道波紋。
雖然魔法同樣隐去了聲音的歸屬,但這位發問者想必是安東尼達斯。
奧裏克斯恭敬行禮,語氣平緩地答道:“是,在下就是收到了聖光的啓示,将預言帶到艾澤拉斯的白銀之手騎士團成員奧裏克斯·瑞文戴爾。”
“審判席”上的六人長久都沒有再度發問,似乎是在審視他。
或許見他如此自然,某幾位議員還會微微驚訝,在心裏給他打上“穩重大氣”、“可造之材”的标簽。
畢竟常人根本就見不到這樣的宇宙星空背景,加之過于狹小的立足之處,以及這六人高深莫測的形象,任誰來了,最直觀的感受都會是極強的壓迫感,先天就矮了一頭,尤其是那些對魔法一無所知的受召者。
而奧裏克斯顯然不在此列,聯想到他隻是一名十九歲的青年,這份流露而出的氣度就更加可貴了。一旁的羅甯也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奧裏克斯,因爲他的表現實在是……
太完美了。
“如果可以話,請你陳述一下預言的内容。”左首位上的身影對他伸手示意,舉手投足間展現出了刻在骨子裏的良好涵養。
恐怕是高等精靈的王子凱爾薩斯·逐日者——現在奎爾薩拉斯還沒毀滅,不能說人家是血精靈王子。
因爲他的口音微微有些古怪,不是咬字不正确的那種古怪,凱爾薩斯不管怎麽說都在達拉然待了幾百上千年了,對人家這位奎爾薩拉斯有史以來最出衆的魔法天才而言,想學好一門語言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稀松平常。
怪的是,話語裏那魔法不能隐去的優雅。
“是,”雖然地位卑微,但奧裏克斯的氣度确實令人刮目相看,不卑不亢地說道,“燃燒軍團扭曲了一個可憐卻又可恨至極的靈魂,将其制成怪物送入艾澤拉斯,并賦予了其宇宙間最爲高深的死靈學識,令其組建一支亡者大軍,削弱艾澤拉斯的防禦,爲燃燒軍團的又一次入侵掃清障礙。”
“審判席”上的六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這一次,另一個身影宛若家長一般,用非常柔和的口吻說道:“孩子,在我們看來,這世上并不存在所謂的預言,雖然我們也有‘預言魔法學派’。但不論如何,你都是出于拯救諸國的好心,沒人會究根問底,你隻需要告訴我們,是誰告訴了你這些話,又給予了你怎樣的任務。散播混亂也好,拯救諸國也罷,我唯獨擔心,此人别有居心,試圖假借拯救之名,破壞人類的秩序,以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罷,此人還着重補充了一句:“不得不說,你是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從進入這裏到現在,表現得都無可挑剔。你大可放心,我們不會扼殺一個有潛力的優秀年輕人,甚至還爲你誤入歧途而感到擔心。說吧,我們在聆聽。”
奧裏克斯神情不變。
這些議員不信預言,還以爲他是受到了什麽人的指使。但他也不怪他們,畢竟這才是大概率事件。
“我無法向諸位證明預言來自聖光。諸位信與不信,不在于我,而在于事實。”他輕聲卻堅定地說道。
“事實?”“審判席”右側的一個身影突然十分嚴厲地說道,“爲了所謂的事實,你們故意隐瞞冰冠冰川的亡靈活動,導緻數十名傳送師死于非難。這份責任,我是不是該向你們追究呢?”
這句話的邏輯确實沒問題。必定已經認定,關于天災軍團的事情并不是所謂的預言。本想去求證一番的白銀之手,也因這個推斷而變成了故意隐瞞,再往下追究,甚至可能還挖出點别的什麽歹毒意圖來。
但奧裏克斯還是不爲所動,隻是微笑了一下。
他知道這位議員是在吓自己,到底怎麽回事,他們還不明白嗎?一個個都是活了幾十年,用的魔法比别人吃的小麥粒還多的大人物,犯錯誤也是高級錯誤,至于低級錯誤,還是哪涼快哪呆着去吧。
于是,剛剛說話那位議員轉向上首位的同僚,開口建議道:“我傾向于對他使用記憶搜查術,我要搜刮他的記憶,找出背後的指使者。”
奧裏克斯慢慢覺得,這個人應該是茉德拉,那位深谙政治之道,曾多次在聯盟高層峰會爲達拉然争取政治利益的老年女法師。凡事先吓唬一下自己這個十九歲的小年輕,倒也是意料之中。
至于記憶搜查法術……
還真有。據奧裏克斯了解,達拉然還掌握着更可怕的魔法,能通過某個人的日記、筆記或一切落在紙面上的文字,逆向溯源出此人在動筆時的所思所想。
不過他倒不太擔心這些人真會對自己這麽做。
“我認爲不太妥當,畢竟他是白銀之手騎士團的成員。我們不能就這樣搜查他的記憶——雖然這種法術可以立即解答我們的疑問。”被奧裏克斯認定爲凱爾薩斯的那個身影說道。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我們不必拘泥于影響。”有人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但在他們談話間,奧裏克斯依舊是不卑不亢的神态,一點沒失方寸,更沒有被吓到。
一唱一和,紅臉白臉都有,反正就是一同忽悠。奧裏克斯要不是個穿越者,早就被忽悠瘸了。
過了半晌,上首位那個疑似安東尼達斯的身影突然笑了笑,随着聲音傳來,奧裏克斯隻覺得壓力驟然一輕,落在身上的六道目光似乎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确實很優秀,孩子。讓我們開門見山吧,關于亡靈的威脅,我們會與貴團展開合作調查。但關于你的預言,我們還是想知道更多,諸如更加具體的細節。”
“承蒙安東尼達斯大人謬贊。”奧裏克斯謙和地低頭道。
到了這個時候,這場召見才算真正進入了正題。前面說了那麽多,其實都算是廢話。說好聽點叫一場試煉,說難聽點,要是沒過關,都進入不了真正的環節——人家頂多問問預言的事,就把他打發回去了。至于真正的合作,還是要白銀之手騎士團那邊再派個有水平的重量級人物過來磋商才行。
“哦?”上首位的身影有些驚訝,旋即輕笑了起來,“孩子,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你是怎麽猜出我的身份的?”
這位長者倒是很磊落,幹脆很是大方的承認了。至于這問題,其實根本就不算是問題,也是故意讓這孩子有話可答,但他本以爲,奧裏克斯會和大多數人一樣說“知曉肯瑞托議會存在的人,都會認爲達拉然領袖就是肯瑞托議會的首領或成員”,卻沒想到會得到後面的答案。
“預言中也有您,以及不久前還坐在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議員的位子上的克爾蘇加德大師,就是因爲再三違反禁令研究通靈法術,而被諸位驅逐的那位。”奧裏克斯輕聲說道。
“審判席”上的六人似乎有些驚訝,甚至可以看到,他們在互相對視——知道克爾蘇加德倒沒什麽。畢竟他們早就對奧裏克斯·瑞文戴爾做過一番背景調查。知道他們的前同僚克爾蘇加德與其父親瑞文戴爾男爵是至交好友,奧裏克斯說出關于克爾蘇加德的事情,實際上并不意外。但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取代克爾蘇加德可是絕密!這個年輕人是怎麽知道他的身份的?
奧裏克斯微微一笑,心想火候終于到了,便上前一步,準備讓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