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夢魇


“不敢置信對嗎?”

老鎮長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每當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是依然覺得難以置信……”

一個個疑問好似帶刺的鈎子,咬住我的大腦緊緊不放開。

這件事情,甚至成爲了我的一個心病,好像不論我幹什麽,都會浮現在我心頭。

就這樣,我帶着這種好奇,一直生活了八年。

終于在八年之後,我已經成了附近水性最好的人了。

我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打算找機會悄悄一個人再次登上那個小島,一窺究竟。

因爲那種對于未知的好奇,已經快要将我整個人淹沒了。

當然,這一次的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不僅帶上了救生衣、手電、對講機、捕魚用的弓弩電網,還特意準備好了一把鋒利的砍刀。

有了這些裝備,就算半路蹦出來個妖魔鬼怪來,也有拼一拼的把握。

于是我便在午夜,偷偷駕船駛向了那座小島。

海邊的月光,一向是明亮通透的,因此我不需要考慮視線的問題。

八年了,這座不大的島嶼,似乎還保留着與當年一樣的形态。

不,好像看上去更加的瘳人了。

這裏的雜草跟蘆葦,越長越茂盛。

每當有風吹過,成千上萬的蘆葦便一起搖晃着,發出沙沙沙的聲響,像極了一種詭異的笑聲。

不知道爲什麽,我走在那片巨大的蘆葦蕩裏,看着四周不停搖擺的蘆葦,總感覺一陣莫名的恐懼。

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什麽分外恐怖的東西,從中跳出來一樣。

想到這裏,我又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手裏的砍刀。

想着自己的朋友,曾經在這裏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吓瘋過,便不自覺緊張起來。

可我卻是多心了。

因爲我整整繞着整座小島走了一圈之後,仍然是沒有,看到當年那個能把人吓瘋的東西。

我松了口氣,同時又隐隐約約感到有些失望。

就在我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到了什麽時候,這裏竟然起霧了。

再然後,我忽然聽到了一陣極爲細小的摩擦聲。

這種聲音非常的細微且繁瑣。

如果不仔細去聽的話,怕更不會聽到。

就像是什麽東西,在拖着腳走路一樣!

會是那個東西嗎?

我感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我的後背,已經被滲出的冷汗濕透,順着身子一直流到褲腳下。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後又使勁握了握手裏的刀,一下子鼓足了勇氣,向着那蘆葦蕩後面,探出了半個腦袋。

然後在那一瞬間,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盡管當時,我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準備。

但還是在看到那種畫面的同時,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

我看到是一排蒙着白布的人!

他們的隊伍非常非常長,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

他們所有人,從頭到腳都裹着白布,白布很厚,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樣子。

他們的走姿也十分的僵硬,好像隻是在機械性地重複着前進這一動作。

這種不協調的走動姿勢,很難讓人能聯想到那些會是人。

雖然他們的動作格外生硬,但是隊伍走起來卻異常的工整。

除此之外,他們的手裏,還都拿着一小根燃燒的白色蠟燭。

蠟燭上幽幽的火光密密麻麻,在這個小島上一字排開,一直延展到看不見底的盡頭。

他們是從哪出現的?

我當時就立馬打了個寒顫。

因爲這個小島四面環海,我根本看不到除了我以外的船隻。

而且能同時容納這麽多人出海的船隻,恐怕也隻有遊輪了吧。

但如果有遊輪前行到這裏,我不可能聽不到啊。

難不成是……

難不成是活見鬼了?

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在這個島上曾發生的種種詭異事件。

難不成當年那個消失不見的看島老人,也是因爲看到了這一幕,而被這些東西給帶走了?

想到這裏,我立馬放棄之前那幼稚的想法,轉而迅速蹲了下來。

兩隻手拼了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被那些東西給聽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我第一次感受到,時間是那樣的漫長。

就在這極度的恐慌跟拼命的抑制中,我似乎漸漸産生了一絲暈眩,這種暈眩越來越強烈。

就在最後的意識彌留之際,我隐隐約約地聽到了有一個女聲在唱歌。

那歌聲非常的晦澀,根本聽不出旋律。

隻不過聽到那個聲音以後,我忽然就有了一種沖動。

忽然很想竄出去跟在那些東西的後面,向那海裏走去。

我拼命在腦海裏抑制自己的這種沖動,但是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自己。

當時,我整個人都十分的慌亂,心想這一回要玩完,這條小命,可能就要丢在自己好奇心上了。

但是多虧了自己那時候也是個狠角色,索性狠下心來,将自己整個給掐暈了。

再之後的事情,我就完全沒有了記憶。

隻是在迷迷糊糊中,感到有無數張臉在看着我。

而當我再一次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是被火辣辣的太陽給曬起來的。

但是當我回想起前一天晚上所看見的事物後,仍是感到一陣瑟瑟發抖。

我慶幸自己還活着,沒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樣,被這些東西給帶走。

可是要說起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麽的時候,我仍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爲……”

說到這裏,老先生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

仍然面帶恐懼地說道,“那些東西……可能不是人。”

“不!或者說,那些東西……根本不可能是人!”

老鎮長的臉色十分的不好,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情緒明顯十分激動。

聽到這裏,我皺了皺眉頭,有些意外于他的情緒。

之前的鎮長,明明表現得如此穩重,卻在講述這一段的時候,展露出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慌亂。

這明顯是不合常理的。

想來老鎮長當年的經曆,是真的把恐懼,深深地烙在了骨子裏。

“我之前說了,那些東西是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忽然出現的,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察覺不到!”

老鎮長忽然很大聲地喊道:“當然,另外一個我說他們不是人的原因,是因爲,當時我也曾壯着膽子,來到了他們所行走過的地方。”

“你要知道,大海邊下的淤泥非常軟,但凡一腳踩下去,都會留下非常醒目的腳印。”

“但是我看到那片淤泥卻是幹幹淨淨,沒有任何一個凹面。這也就意味着……”

“我看到的那些穿白衣的東西,他們都不是人,他們沒有腳,是飄過去的……”

老鎮長話說到最後,甚至都有了一絲絲顫音。

我看着他的表情,就可以理解,他爲何這麽不願意提及當年所發生的事情。

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件恐怖的經曆。就像是噩夢一般,一直在他的頭頂上揮之不去。

甚至有可能,每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都會有了一種本能的恐懼。

他怕再一次夢到當年的那個事件,夢到無數身穿白衣的人,舉着蠟燭,在他眼前飄過。

在那寂靜的黑夜裏,會浮現出無數張蒼白的臉。

這對于一個人來說,可真是無比可怕的夢魇。

話說到這裏,我也差不多明白了關于那座島嶼的禁忌。

但對于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我們卻依然一無所知。

難不成徐研被吓死,也是跟那些白衣人影有關?

他會不會就是因爲受到了影響,跟随那些白衣人影入海後。才被淹死的呢?

想到這裏,我不禁又皺起了眉毛,心想這說不通啊。

他特意瞞着我們,偷偷一個人潛入到那座島上面,不應該是刻意去送死的呀。

他絲毫沒有這麽做的理由。

他又沒有心疾,又不會想不開,甚至在前幾天還跟我們有說有笑的。

除非他的死亡另有原因。

很可能是因爲某種關鍵的東西,導緻他不得不前往這座小島。

後來又發生了某些意外,導緻了他的死亡。

這樣看來,似乎這一切,又有了一種清晰的線索。

這一切又是否跟那張不可告人的照片有關?

那麽那張照片之上,究竟有着什麽呢?

這一點我不知道。

但是我已經隐隐約約有了一種猜想。

不可告人的照片,與絕對禁忌的島嶼有關。

這兩者之間,一定有着什麽至關重要的聯系。

如果能将這個謎題揭開的話,說不定現在爲止,一切的問題,就都可以得到解決。

之後。

老鎮長又給我們講述了,關于今天在海邊看到的那個東西。

據這裏的老人講,這個東西,可能是叫做屍蜥。

是一種專門喜歡吃屍體腐爛内髒的生物。

它們的外表跟蜥蜴有些相似,但體型比蜥蜴要大一些。

它們的爪子極其靈敏且鋒利,可以由非常細小的傷口處,鑽進你們内體。

我聽了以後又問他,徐研的死亡,是否會跟這種東西有關。

他搖了搖頭,說:“這東西隻喜歡死人的内髒,所以才叫屍蜥。除非你惹惱了它,否則它是不會随便攻擊你的。”

“而且這玩意,隻有那座島嶼周邊的海裏才會有。所以我才能知道,你那個朋友一定是上了那座島。”

談話到此便結束了,我們告别了老鎮長。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老鎮長所講述的那些話。

說真的,從唯物主義角度出發,我是不太肯相信他所講述的那個故事。

但從老鎮長的臉色上,又可以看得出他不像是在說謊。

他是真真切切地在對當年的經曆感到恐懼。

當然,這恐懼其實也可以有别的解釋。

因爲人往往都會對自己經曆的一些恐懼的事情發生遐想。

尤其是過了這麽多年,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可能已經無限放大到了極緻。

加上時間對記憶上的一些改變,他對當年所經曆的那些事情。可能經變得不是那麽印象深刻。

很多細節上的缺失,都造成了他對當年事情的誤解。

這讓他在腦海裏,不得不拼湊成另外一番的場景,就像他真實經曆過一樣。

那麽,老鎮長當年所經曆的,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呢?

沒有人可以知道。

然而又過了這麽多年,這種恐怖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

我想到了這裏,忽然又感到了一絲的不解。

如果說,這種事情在很多年前就發生過的話……

那麽爲什麽直到過了這麽多年以後,它才會再次發生?

上一次的事件與這一次之間,是否存在着某種關聯?

我心說不對。

這應該不是偶然,因爲我們隻是碰巧來到了這裏。

如果說這裏的詛咒真的存在,那麽它應該沒有必要将一個外人卷入。

也就是說,徐研很有可能是碰到了什麽非常非常關鍵的因素,這個因素,就是一切的契機。

隻有達成了這個條件,才會被卷入這場事件。

如此來說,一切就都講得通了。

那麽。

這個契機究竟是什麽呢?

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然後愣了一下,立馬猛地向前跑去。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孟起,在身後大喊:“哎,你幹嘛去?”

“笨蛋!那張照片啊!”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大喊:“徐研手裏那張沒有給我們看過的照片,才是關鍵啊!”

孟起聽了後一拍腦門。

也意識到了,這一切都是從那張照片開始的。

也就是說,找到了那張照片,便很有可能可以找到一切的答案。

徐研孤身去那座島嶼,應該不會拿太多的行李。

那張照片,很有可能還存在于他房間的某個地方。

我們很快便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旅店,來到了徐研的房門前。

時間已經是晚上了。

我們兩個人肩并肩地站在他的房前,多多少少還是猶豫了一下。

在此之前,這個房間的主人,經曆了許多我們想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現在似乎就連他的房間,也變得無比的詭異了起來。

“那家夥去島上,應該不會負重太多才對。”

我對着身後的孟起說道,“咱們得找找看,這個房間的某個地方,說不定,就會有着什麽至關重要的線索!”

我說着便深呼了一口氣,打開了徐研的房門。

然而在下一秒。

我們在看清楚房間内的場景的同時,瞬間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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