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來到一棟破舊的磚瓦房前,陳江晨卻開始褪下他僞裝的面具,變得兇惡起來。
“告訴我,你剛才想去派出所幹什麽?”
牡小宇一步一步往後退,“我沒有想去執法局。”
“沒有?别騙我了。”陳江晨的聲音很邪惡。
“我真的沒有,你别過來。”
牡小宇扔下書包,跑了起來,卻被一塊石頭絆倒,重重地摔在了雜草叢生的地上。
陳江晨趁機抓住牡小宇的衣領,扇了牡小宇一巴掌,“我讓你跑!”
“你放開我!”牡小宇掙紮着哽咽道。
陳江晨冷笑了一下,“我不管你要去派出所做什麽,總之,從現在開始,你别回家了,一個人好好待在這裏吧!”
“你……”牡小宇驚恐地看着陳江晨猙獰的臉,“你不能把我留在這裏,我害怕。”
這個地方,密林叢生,黑壓壓的,隻有一棟破舊的房子,讓他聯想起電影裏面的鬼屋。
“我警告過你的,可是,誰讓你不乖乖地聽話。”
陳江晨用力把牡小宇拉了起來,拽着他往老房子裏走去。
随着離房子的門越來越近,牡小宇幾乎要哭了起來。
“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牡小宇帶着哭腔說。
陳江晨聽了下來,有點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快說!”
“你不是要告訴我,我爸爸的死因嗎?”
陳江晨大聲笑了起來,“你以爲我真的會告訴你嗎?真是可笑。”
“你這個騙子,你是砂仁犯……”
“啪”的一聲,牡小宇又挨了一巴掌。
“再給我亂叫,小心我殺了你!”
最後,他被陳江晨拖進了老房子裏,關在一個房間裏。
當黑夜降臨的時候,牡小宇因爲不斷的叫喊和拍打門窗,所以感到極度的疲憊,不知不覺,他趴在床上睡着了。
此時,四周一片詭異的寂靜,整個房間彌漫着破舊的味道。
牡小宇從床上爬了起來,床吱吱呀呀地響,這種響聲在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駭人。
他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闆上,希望能找到一個開關,他需要光明。
可是,這棟古老的房子,怎麽可能會有電燈呢?
他蹲在門口,背靠着門,感覺肚子咕咕地叫個不停,他餓極了。
他想起媽媽,眼淚流了下來。
他的頭有點眩暈,眼睛疲倦而又緩慢的半睜半合,想起以前媽媽做的草莓蛋糕,還有香噴噴的炸雞翅……
突然,房間裏有了一些動靜,有東西在床底下爬過。
牡小宇的心狂跳了起來,屏息靜聽。
那東西又爬到了天花闆上,在陳腐的木柱上遊走,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接着,腳步聲向他靠近,牡小宇猛然站了起來。
他看到一隻碩大的老鼠,從他身邊跑過,蹿到了一旁的缺了一隻門的立櫃底下。
牡小宇全身顫抖着,呼吸急促地盯着立櫃下。
可是,過了很久,那隻老鼠也沒有再出來。
整個房間又恢複了之前的死寂,除了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還有心跳聲,他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
牡岚回到家後,已經快晚上八點了。
她的心裏很自責,這麽晚回家的話,孩子們該怎麽辦。
特别是還在讀小學的牡小宇,也不知道有沒有吃過飯。
雖然早上出門的時候,陳如嬌對她說了,今天下午她會去接牡小宇回家,但是,她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
打開家門後,牡岚發現家裏連燈也沒有開,根本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她的心開始慌了起來。
她急忙拿起手機,給陳如嬌撥了一個電話。
“舅媽……”陳如嬌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睡覺。
“如嬌啊,你沒回家嗎?”牡岚問。
“我六點回過一次家了,拿了一點衣服就回學校了。”
早上她的确說過,希望陳如嬌能回學校住,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回去了。
“那你有沒有看到小宇。”
“小宇?”
陳如嬌有點困惑的樣子,“他沒有回家嗎?”
“沒有,家裏沒人。”
“今天的确是我去學校接他的,但是學校老師突然找我有點事情,我就讓他一個人回去了。不過,我聽他說想去醫院,會不會還在醫院呢?之前,我六點回家拿衣服的時候,也沒有看見他,以爲他還在醫院就沒有去管他了。”
“舅媽,你先别着急,打個電話去醫院問一下吧!”
陳如嬌吸了吸鼻子,語調不快不慢地說。
“那好,我打個電話問一下。”
牡岚挂了電話後,找到醫院護士的号碼,撥了出去。
第一天去醫院的時候,方玉萍用這個号碼打過她的電話。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醫院護士的号碼。
電話接通後,牡岚焦急地問牡小宇的下落。
可是護士告訴她,牡小宇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就離開了,根本不在醫院。
這可急壞了牡岚,和護士道過謝後,她挂了電話,打算報警。
可是,她剛按下兩個1,還沒有按最後一個0,玄關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牡岚心中立即湧起一股希望的熱血,她覺得應該是牡小宇回來了。
可是,從外面走進來的人,隻是兒子陳江晨。
……
晚上八點,派出所。
林盛嶼眯着眼睛,手裏夾着一支已經吸了一半的香煙。
白色的煙霧缭繞,聚集在他和徐隊之間,忽而又飄散在空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林啊,我感覺你的狀态很不好,你再考慮一下,先休息幾天吧!”
徐隊抖了抖手中的香煙。
“徐隊,我說了很多遍了,這案子我一定要查下去。”林盛嶼非常堅定地說。
“我是爲你考慮,才想讓你先不要管這案子,畢竟現在牽涉到了你的哥……”
“你還是不肯信任我?”
“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是,你最近的表現的确讓人失望。就比如剛才開會的時候,你明顯太過于情緒化,爲什麽你就一定認爲,林勝毅不可能是本案的兇手?”
“剛才我已經對你解釋過了,現在證據明顯不夠充分,我們不能直接認定林勝毅就是兇手。”
徐隊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不要再說了,到目前爲止,林勝毅有砂仁動機和時間,如果牧峰不是他殺的,那麽你告訴我,人是誰殺的?”
“并且,我們還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給警方寄了挑戰信,而且更有鐵證,能證明他在郭乾坤遇害那晚出現過在現場。”
“至于,你剛才提出,爲什麽郭乾坤發現林勝毅砂仁後,沒有第一時間報警,這種可能性有很多種,我告訴你一個最簡單答案,有可能是郭乾坤覺得害怕,就沒有報警了。所以,你不要再頑固不化了。”
林盛嶼把手裏的煙,扔在煙灰缸裏,“徐隊,我請求你,再給我幾天時間。”
“小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這案子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徐隊皺了皺眉。
“這兩天,老劉(所長)三番五次地來催我,說是這案子已經驚動了省裏的領導,再拖下去,恐怕對你我都沒好處。”
“給我三天,就三天而已,如果三天後沒有進展,到時候這案子任你處置。”
徐隊考慮了一下,問道,“當真就三天?”
“就三天。”林盛嶼肯定地回答。
徐隊再次沉默了,好像在想什麽心事。
“徐隊……”
徐隊擡起頭,“我問你,如果林勝毅不是你哥哥,你還會堅持繼續查下去嗎?”
對于這個問題,林盛嶼沒有考慮就直接脫口而出,語氣剛正不阿。
“不管他是誰,隻要案子有疑點,我會永遠查下去。”
“你這小子。”
徐隊笑了,“那好,我就再給你三天,也好讓你死心。”
林盛嶼聽到這句話,連忙謝了徐隊。
打算出了徐隊的門,就找哥哥林勝毅,他必須想辦法讓哥哥說實話。
事實上,徐隊也并非是近功近利的人。
隻不過,之前林盛嶼隐瞞案情的事情,讓他感到擔憂。
正好他想通過這件事,來考驗一下,作爲隊長的接班人,林盛嶼是否真的有資格。
……
“不用找他,他回家了。”
牡岚聽到兒子陳江晨是這麽說的,她的心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兒子的口中的他,應該就是還沒回來的牡小宇。
“你怎麽知道小宇回家了?”牡岚放下手機,有點納悶。
“我在醫院附近遇到他,他說想回家,所以我送他回去了。”
陳江晨的語氣怪怪的,非常冷淡。
“你這孩子,怎麽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問一下我,怎麽能直接把他送回家呢?萬一他一個人在家出什麽事……”
“媽,不要再多管閑事了,我有點餓了,快做飯吧!”
陳江晨說完,就軟綿綿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牡岚搖了搖頭。
心想,待會吃完飯要不要去把牡小宇帶回來,她還是很不放心。
可是,她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要去臨江路的别墅裏接牡小宇回來的話,恐怕太晚了。
再三考慮後,她決定還是明天早上,早點起床趕去臨江路的别墅接他,直接去學校吧!
半個小時後,她已經把飯做好了。
牡岚敲了敲兒子陳江晨的房門,裏面沒人應。
之後,她直接推門進去,看見兒子已經睡着了。
牡岚凝視着兒子棱角分明的臉,修長的身體,覺得兒子長大了,心裏不免湧起一股疼愛之情。
牡岚輕輕地拍了一下兒子的手臂,“兒子,飯做好了,起來吃飯吧!”
兒子醒來後,若有所思地看了牡岚一眼,好像有話對她說,卻沒有開口。
兩人在餐桌上吃飯,牡岚不停地給陳江晨夾菜,問陳江晨在學校的學習情況。
陳江晨一直繃着一張臉,沉默不語,好像藏着什麽心事。
“兒子,你到底怎麽了?”牡岚覺得不對勁,所以問道。
“媽,我不想說話,你也别說了。”陳江晨低着頭吃飯,也不看牡岚一眼。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話,那我們就好好吃飯!”
兩人一直沉默着,直到這頓飯快吃完的時候,陳江晨開口了。
“媽,你爲什麽一直瞞着我……”陳江晨的聲音很低。
“什麽,瞞着你什麽?”牡岚疑惑地問。
“我今天去吳醫生的心理咨詢室了。”
“啊?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麽?”牡岚對此非常驚訝。
“你别管我去那裏做什麽,可是,爲什麽你的病那麽嚴重,卻一直沒有告訴我?”
陳江晨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憤怒地質問。
牡岚終于知道兒子想要表達的意思了,她放下碗筷,愣了愣,心想該怎麽解釋。
“從五年前,因爲爸爸和姐姐的事情,你的心,就一直備受折磨和煎熬吧?”
“兒子,那不是病,媽媽沒有生病,是醫生錯了……”牡岚的嗓音顫抖不已。
這五年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确都遭受着沉痛的思念之苦。
醫生早就已經告訴過她,因爲丈夫和女兒的突然離世,她的精神已經出現了問題。
那不僅僅隻是夢遊的問題,而是更嚴重的問題。
倘若不及時醫治的話,恐怕情況會變得愈加嚴重。
“你還想瞞着我……”
陳江晨的心此時變得柔軟,他爲自己感到羞愧,爲母親感到悲傷。
五年前,他的父親被車禍奪去了生命,姐姐因爲受到同班同學的性侵,而選擇自沙。
從那時候開始,母親慢慢地出現了夢遊的症狀。
有時候,他能隔着房間的門,聽到母親肝腸寸斷地喊着父親和姐姐的名字。
當然,他也看過最可怕的事情,有時候,媽媽會大半夜的拿着一把刀,在廚房切東西,或者在客廳,哭着喊道,要殺掉那些侵害姐姐的男孩子們。
陳江晨從來沒有想過,那是一種疾病。
母親剛開始出現這種夢遊的行爲時,他曾爲母親感到心痛。
可是漸漸的,他覺得無法忍受每晚都要親眼看見母親失去魂魄的那種樣子。
所以,他提出要離開家,去學校住。
當時,母親對這件事表示強烈地反對。
可是,陳江晨沖母親憤怒地喊了一句,“我實在無法忍受你隔三差五的夢遊了,你做的那些事情讓我感到恐懼,我不想再繼續承受這些痛……”
母親一下子就愣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晚上會夢遊這件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五年一晃就過去了。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陳如嬌帶她去“吳醫生的心理咨詢室”,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母親已經患上了一種嚴重的心理疾病。
“媽,你去接受治療吧!”陳江晨說。
“你到底在說什麽?”
牡岚沒好氣地說,“那些醫生隻是想多賺點錢,你不要聽他們胡扯,事實上,我吃點安眠藥就好了。”
“媽,其實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有什麽不明白的,我自己的身體不用你管。”牡岚提高了嗓音。
“我想幫你。”
“我不用你幫,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好好讀完大學,到時候再找一份好工作,順順當當地結婚生子,媽就心滿意足了。”
陳江晨看着母親滿臉笑意的臉,手卻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恐怕他很難完成媽媽的心願了。
第二天一大早,牡岚起床做完早餐就往臨江路趕去。
讓他意外的是,兒子陳江晨,好像很早就起床去學校了。
來到臨江路的别墅後,牡岚用方玉萍給她的鑰匙走進别墅,發現别墅裏,并沒有牡小宇的人影。
昨晚,兒子陳江晨明明告訴他,牡小宇回家了,可是現在爲什麽這偌大的别墅裏空無一人?
她暗想,難道這孩子起得早,回學校去了?
于是,她又匆匆地往學校趕去。
此時,路上的行人很多,路上很堵,即便如此,牡岚也執意要去學校看看。
她的心很慌亂,也很愧疚。
萬一牡小宇不見了,該怎麽辦?
她唯一的弟弟已經死了,弟媳方玉萍又躺在醫院奄奄一息,随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他們夫妻兩個隻剩下這麽一個孩子,還是牧家的唯一血脈。
即使她本人不怎麽喜歡這個孩子,可是也不能讓他再出事呀!
來到學校後,牡岚發現,果然和她所擔憂的一樣,牡小宇不見了。
可是,兒子明明告訴她,他回家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有人把孩子拐走了?
她想起前幾個月,菜市場隔壁攤的老劉家,五歲大的孩子被人拐了,當時她還暗地裏說他們遭報應呢!
牡岚一下子失去了主意,怨自己昨晚爲什麽沒去接他。
最後,她想,牡小宇該不會逃學去醫院了吧?
這幾天,他沒事就往醫院跑,現在人不見了,很有可能就在醫院。
最後,思來想去,她決定再去醫院看看,如果醫院沒人的話,她隻能去派出所了。
同一時間,林盛嶼正驅車前往市人民醫院。
他找到方玉萍所住的病房,看到方玉萍還沒醒,隻能坐在在外面的走廊上靜靜等待。
事到如今,想必隻有方玉萍,才能使哥哥林勝毅開口了。
徐隊隻給了他三天時間,倘若這三天内,他什麽也沒有查出來,就意味着哥哥将面臨着更加糟糕的局面。
到時候,即使他想幫他,一切都已經晚了。